“娘娘,您先答应奴婢。”秋风仍然是一脸的凝重,紧紧的捏着手上的字条。
“秋风!”听见秋风的话,宁莹然只觉得浑身一脸冷意升起。难道是那个消息?他们终于决定要告诉她了吗?宁莹然轻轻合眼咬住嘴唇,低低唤了一声,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水雾一片:“难道,难道?”
“娘娘。”秋风慢慢吞吞的过来,缓缓举起手上的字条:“娘娘,您一定不要难过。”
“秋风。”看到秋风一脸的担心,宁莹然的声音也变的像是低低的呻吟。她慢慢站起身来,颤抖着将字条接在手里,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字条,喃喃着:“子言哥哥,子言哥哥。”
“娘娘。”看着娘娘的神情,她似乎知道今天的字条是有关骆少爷的。秋风满眼的担心,紧紧挨着宁莹然站着,伸了手臂扶着她的身子。
“唔。”宁莹然缓缓打开字条,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
“娘娘,您一定要挺住。”感觉到宁莹然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秋风眼中蓄满了心疼。
握了一下秋风的手臂,宁莹然轻轻将字条展开,垂眼去看。
“啊——”
只听宁莹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人已经瘫软了下来。
“娘娘,娘娘,您一定要节哀顺变啊,您千万要保重身体!”秋风半蹲了下去,揽住宁莹然不断抖动的双肩。眼睛望向仍旧被宁莹然紧紧捏在手上的字条,字条的上端写着一阕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畅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词的下方是几点残红和一句话:人亡情逝,一切过往皆如云烟。
歪倒在秋风的怀中,宁莹然并不出声,只是不停的流泪,不停的流泪。
“娘娘,您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些了。”秋风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轻轻抚摸宁莹然的肩膀:“您心里的苦,奴婢都明白,都明白。”
“人亡已逝,一切过往皆如云烟——”迷茫的抬起头来,宁莹然已经哭花了妆容,手也已经僵硬,却仍紧紧的捏着那张字条,低低语道:“这字,是子言哥哥的字迹,真的是子言哥哥的字迹。我认得的,我认得的。”
“娘娘?”听了宁莹然的话,秋风狐疑的抬眼望去。难道骆少爷不在人世的事情,娘娘早已知道?
“为什么?秋风,为什么?”宁莹然一手捏着那张字条,一手轻轻抚摸着纸条上点点的血红,泪,一颗颗滴下,打落在宁莹然的手上,溅得四分五裂,溅成万千百瓣。她就那么低垂着头,轻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为什么连一丝希望也不留给我?”
当初奉了父意须要入宫伴驾,她也曾努力抗争,怎奈她的子言哥哥只是父亲已逝故人之子,在府中并无地位,而且身患疾病尚需宁府医治,她如何能够说出实话?她如何能够将子言哥哥推入险境?于是她和宁蔚然达成协议,她入宫,但是每月子必须为她传送子言哥哥书信一封,以慰她相思之苦。
入宫的第一封书信,子言哥哥字字相思,如泣如诉,看得她日夜哀哭。第二封书信血泪斑斑,往事萦怀,看得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在她日思夜盼之间,第三封信姗姗来迟,晚了两个月,看到这第三封书信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出,子言哥哥想必是不在人世了。
因为那第二封书信的字迹虽然已经极力模仿的十成相像,可是她确实和子言哥哥相恋八年的人,他的用笔她如何不熟悉?这第二封书信中的字迹在收笔之处微现笔势不同,子言哥哥久病不愈握笔不稳,落笔收笔之处自然会微微吃力,怎么可能仍然和从前身体健康的时候一般无二?那时候她便已经知道,子言哥哥也许是不在了。
而第二封书信之所以和第一封书信间隔如此之久,相比是为了让宁蔚然有充分的时间来模仿子言哥哥的笔迹吧?
虽然已经明明知道,可是她的心中却仍然残余一丝的希望,会不会是子言哥哥病重到了无法执笔的地步,所以才由宁蔚然代笔给他?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她从此便生活在了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里,她的子言哥哥还在,他仍然在。所以每月一封的书信成为了她最大的生活乐趣和支撑。虽然她的心里隐隐的知道,这书信,是宁蔚然的模仿,她的子言哥哥也许已经不在了。可是她却宁愿沉醉在自己的梦里,沉醉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里。
她已经奉命入宫,她已经辜负了他的感情,只为求得一片自己编织的美梦!可是他们却为什么一定要将这秘密说破,可是觉得她不够疼吗?可是觉得她不够惨吗?
“娘娘,娘娘啊。”秋风哀哀的哭着,原来娘娘她早已知道骆少爷不在事情了,原来她一直想要瞒住娘娘的事情是娘娘早就知道的,她苦命的娘娘啊。自打她记事起,她便服侍在娘娘的身边,看着娘娘和骆少爷相恋,后来看着娘娘被迫入宫,再后来看着娘娘无意争宠却早人嫉。娘娘这一路走得有多难,只有她知道。
娘娘初入宫的时候频得皇宠,得孕龙种,初时虽然并不情愿,但是母姓大于天,能够得到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孩子也着实令娘娘她兴奋莫名。可是那个心狠的德妃娘娘,居然因嫉生恨,联合了一直无出的皇后在一次宴会当中下毒害的娘娘腹中孩儿无故夭折并且今后再难有孕。那个承载了娘娘全部美好希望的孩子就那么没有了,再加上骆少爷日渐淡漠的书信。娘娘她就变了,变的心狠手辣,变得私营实力,在深宫之中盘根错节,既为了宁家也为了娘娘她自己。
虽然娘娘她变了,可是能够支撑着娘娘这么一路走下去的,仍然是不固定传进宫来的署了骆少爷名义的书信。如今少爷他却将骆少爷去世的遗书传了出来,不知道娘娘她是否还能够支撑的下去?
“秋风!”宁莹然强忍着哭泣,抬起头来,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张字条:“替本宫传话给卫芙儿,她欠本宫的,这次本宫要她还清!”既然天下人皆负我,就莫要怪我兴风作浪!
“娘娘?”带着满脸的泪痕,秋风凑近了宁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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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重华宫内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一应奴仆都是笑眯眯的忙着布置宫内各处,不为其他,只因今晚太后娘娘要听戏,不仅大宴众妃而且还给所有的宫人们都赏了宴席。既能好好欣赏表演有能歇上一晚,可不是高兴事吗?
月华初上,晴朗的月辉淡淡的笼罩着苍穹,为整座工程的雕梁画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所有的宫妃权全都被太后陈敬华给请到了重华宫中的宴会之上。
宴会尚未开始,已有一些低品阶的宫妃早早来到,并且花枝招展的四处闲话,只为了使自己在这个后宫之中能够看上去是那么的如鱼得水。
看着差不多到了时辰,苏云熙便道了凌波宫中邀请了久未出门的司徒烟一同前往赴宴,虽然苏云熙一路上脑汁绞尽,司徒烟却仍然是难展欢颜。
“姐姐就和云系坐在一起吧?”跟着引路的宫女来到自己的座位上,苏云熙转而吩咐了为司徒烟在自己身旁设下一席。
“不了!”司徒烟轻轻唤住领命而去的宫女,冲着苏云熙摇头道:“毕竟是太后的宴席,咱们还是按照规矩入席,免得再生事端。”
“也好!”听到司徒烟这样一说,苏云熙想起太后素来不喜欢自己,也不再坚持,便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姐姐就先入席,等宴会散了,云系陪姐姐回去,咱们姐妹再闲话家常。”
“好。”知道苏云熙是关心自己,司徒烟淡淡笑着点头,距离上次遇刺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司徒烟却仍然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因为她知道,她爱的男人对她的宠爱只是因为那块祥云玉佩。
她粗枝大叶,但是她并不笨。所以,在她第一晚侍寝她便知道了,她知道那样的宠爱不是因为她,可是她却贪恋他的温暖,她不甘心自己会输给一块玉佩。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总有一天,那个男人的目光会因为她而热切起来。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学着苏云熙淡淡的笑,学着苏云熙慢慢的说话,学着苏云熙轻妙的身姿——
果然,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热切的眼光注视在她的身上,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她已经满足了。因为他对她的好已经不再是因为那块玉佩,而是因为她把苏云熙模仿的很像。虽然仍是因为苏云熙,但是毕竟她已经不在输给那块玉佩。响起他对苏云熙的好,有时候她也会无端端的嫉妒,她担心苏云熙会像她那样深深的爱上他,她担心自己会连他那么一丝的热切也会失去。所以,她试探,她猜测,她生活的小心翼翼。
直到有一天,她怀孕了。想到他的孩子正在自己的腹中慢慢孕育着成长,她就无比的开心快乐,因为她知道,即使今后她失去了他的爱,也不用怕,因为她将会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么两人的孩子,所以后来当苏云熙平步青云,成为他的新宠,她已经是一派平和,她可以淡然试之,因为她早已经知道他属意的人是苏云熙,而她也早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是老天却对她何其残忍,竟然硬生生的夺取了她的孩子,夺去了她们之间的维系。她伤心,她绝望,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再有和她的孩子,因为自从苏云熙耀升了之后,他就已经可以少了很多宫妃的侍寝。也许,他对苏云熙是真心的,所以,他只有在既定的一些日子里点招某些妃嫔,其中,已经没有了她。同样身为女人,为什么苏云熙可以得到他的垂青,而她,已经耗尽全身的气力,却始终换不来他的爱?她恨,她恨自己没有出息,她恨苏云熙抢走了他。她恨!
“主子,您这要去哪儿啊?”看着司徒烟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走着,跟在后面的含梅忍不住出声道。
“啊?”司徒烟回过神来,抬眼一看。是啊,自己已经快要走出开设宴会的园子了。她低低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道:“并不去哪儿,随便走走罢了。”
“主子,既然出来了,您就高兴点吧。”含梅看着司徒烟整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也是在着急却又苦于自己说不上话,也只能是干着急。
“上园子那头走走吧。”抬眼望见前头一盏宫灯十分亮丽,司徒烟轻轻走了过去。
“主子。”含梅低低唤了一声。追了上去。
走到灯前,司徒烟轻轻抬头,细细看着。
这盏是由毛竹编织成马头,马尾,身上以色彩鲜艳的丝绸充作马身,精致而成的走马灯。灯笼之内烛火星星,灯神慢慢的旋转着,灯屏上绘好的图案便动了起来,人马追逐,物换景移,光彩琉璃的确是漂亮。正在司徒烟瞧完走马灯将要走开的时候,身后一串对话轻轻传入了耳中。
“琼秀姐姐,看您手上的东西这么多,杏子帮您拿着这酒壶吧?”
“快起开!这酒壶金贵的紧,碰坏了咱们可都赔不起的。”
“有什么金贵的?不就是酒壶嘛?”
“出来的时候,王嬷嬷特别交代了,这酒壶只许我一个人拿着,绝对不许其他人碰一下的,要是让她见到我让别人拿着的话,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杏子不是看您东西太多了嘛。王嬷嬷就是这样,总是仗着自己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动不动便打便骂。有朝一日,我若是能得了皇上的宠爱,说不定就一步登天了呢!到时候看我不给她好看!”
王嬷嬷?响起初入宫在体元殿学习宫中规矩时,自己就曾经和王嬷嬷闹过这么一场,想不到今日换了个地方,同样的话仍有人在说。司徒烟听了两个宫女的对话,觉得甚是熟悉,不由转过头去望着。是两个从厨房方向走出来的小宫女,刚才那个说话的小宫女是叫杏子吧?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在人背后嚼舌根的小丫头!虽然心中如此想着,却还是担心杏子的胡话会被别人听到,司徒烟急忙回头打量着,见四下无人,切自己带着含秀还是站在一株枝叶繁茂的柏树下,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将眼光投了过去。
之间那个叫做琼秀的宫女一脸担心的冲着杏子嗔道:“死丫头不知羞,这样的混话也敢乱说,仔细让人听了去打烂你的嘴。”
“好姐姐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杏子撅起小嘴,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好好好,这样的话可不敢再说了,你就帮我端着这糕点吧,可端好咯,大意不得,这也是王嬷嬷交代的,等会儿宴席上太后娘娘她要用来赏赐后妃的。”琼秀无奈的轻笑了一下,将手上的托盘递给了杏子。
“哦,琼秀姐姐您就放心吧。”杏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哎哟!”琼秀脚步一滞,低低叫了一声。
“姐姐姐姐,您怎么了?”见琼秀一脸痛苦的半俯了身子,杏子着急的靠了过去。
“估计是下午吃坏了肚子,杏子妹妹等了我一下。”琼秀将手里的酒壶放到了身旁的石阶上,捂着肚子跑了开去。
“姐姐当心。”杏子担心的望着琼秀的背影,叫了一声,而后杏子便放下了手上的托盘,摸向那只酒壶。
是啊,一只酒壶而已,至于别人碰一碰就动辄死活的吗?司徒烟也很是好奇,站在树下的阴影,朝杏子望去。
“咦?这酒壶的盖子怎么打不开?”只见杏子将那把精美的救护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之后,惊奇的脱口而出:“壶嘴下反倒有两个小孔,不知道却是干嘛使得呢?”
盖子打不开?小孔?听了杏子的话,司徒烟更加奇怪,转眼望了身边的含秀,却见她也是一脸的惊奇。
“真奇怪,这里面的酒怎么倒不出来?”杏子一脸奇怪的高高举起手上的酒壶,轻轻的摇晃着:“里面是满的呀。”
“主子!”见司徒烟仍在定定的望着杏子,含羞脚步微微踉跄了几下,低低唤了出来。
感觉到自己的衣袖正被含羞紧紧的扯在手里,司徒烟奇怪的转头望向含秀,只见含羞脸色发白,满眼的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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