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爷回来后,我去求他替小少爷做主,可老爷虽然伤心,却连一句重话也没跟他夫人说,还反过来责怪我没有照顾好小少爷,最后更是直接把我丢给了他夫人处置!”老妇捶着胸口,泪水长流,气苦道:“小姐,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一身的伤吧,这一年,我被陈家那毒妇困在后院百般折磨,想出来跟你报个信都做不到,直到昨夜,我才寻到机会出来找你!小姐啊,到这一步,你也该看清了,陈慈这人根本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他心里既没有你,也没有小少爷!”
“不……不可能……”叶琳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老妇叹了口气,俯身下去扶住对方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吧,不然我怕陈家那毒妇连你我都不会放过!只是唯独可怜了小少爷,他好不容易投胎做了小姐的孩儿,却都还没来得及长大,便被人害死了。昨夜,他还来找我了,我知道,他定然是舍不得离开我们的……说不定就是小少爷不忍心看我受难,才帮我逃出来的……”
“呵呵,逃?你想逃去哪里啊?”叶琳冷笑着挥开老妇的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如今还怕什么?你告诉我我还需要怕什么?陈慈这个薄情郎,和李宝珠这个贱人还真是般配的很,我到要看看,他们之间是不是就真的那么深情似海、情比金坚!”
“小姐想要去陈家要说法?”
“难道我不该去!?”叶琳的眼中透出疯狂:“我要他们给我的孩子偿命!”
老妇沉默了许久,最后朝叶琳点了点头:“为了小少爷,那老身就再陪小姐走一程!”
叶琳眼中含泪,没再嫌弃对方身上的脏污,一把拥住老妇,泣道:“奶母,谢谢你,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
老妇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叶琳,手掌迟疑着抚了抚对方头发,没有说话,只是在很久之后,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长叹。
陈家府邸外。
叶琳扶着自己的奶娘,伏在陈府外的石阶上,哭得凄凄切切:“陈慈!你出来!你出来看看我!李宝珠杀了我的孩子,囚禁虐待我的奶娘,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冷眼旁观的!是你说会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是你说自己的夫人生不出孩子,只要我能替你传宗接代,便会名正言顺的娶我!可现在呢,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便就这样被你的夫人害死!而你却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薄情郎,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父亲!还娶了这样一个善妒的蛇蝎毒妇!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她一边哭诉,一边撩起自己奶娘的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街边渐渐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待他们看见老妇身上血迹斑斑的鞭伤时,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哎呀,怎么伤成这样,官家夫人的脾气就是大,手真毒啊!”
“这小娘子也是可怜,没听她说连自己的孩子都被害死了么。”
“这谁让她好端端去做别人的外室啊!”
“嘿,正室夫人不让进屋呗,不然怎么能做外室!”
“唉,摊上这么个厉害主母,也是造孽!”
“……”
柳小月站在人群后方,问身旁的明玦:“你料到这一幕了?可是这又能影响什么?”
明玦不说话,只是透过人群,静静看着那个哭闹不休的女子,像是透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柳小月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明玦,不甚高兴的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也不再理他。
过来许久,陈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陈慈一身白衣,瞧着温文儒雅。
陈夫人衣裙华贵,妆容精致。
两人浓淡相宜,站在一起倒很像是一对佳人。
叶琳看在眼里,心中恨得滴血:“陈慈,你忘了你曾经对我承诺过什么了吗,你忘了自己的孩子是被谁害死的吗!”
陈慈望着台阶之下的女人神色漠然,眼中有一丝不容忽略的厌恶和鄙夷,但他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轻缓柔和,仿佛含着深情:“琳琳,当初我是看你无家可归、流落在外甚是可怜,这才好心将你安置了,记得当时我便与你说过,在下家中已有妻室,且发誓此生绝不纳妾,对你也只有同情,无关情爱!可你没有听进我的话,还找机会对我百般勾引,而我也确实没能把持住,这是我的过错,我认!再后来,你生下孩子,我也想过给你一个名分,可惜,那孩子没福气,病死了。”
叶琳听罢,有些癫狂的大笑起来:“我勾引你?陈慈,你怎么有脸把自己说的那般无辜!明明是你整日来找我诉说衷肠!是你说自己的妻子惹人生厌,说自己是迫于无奈才娶了她!明明是你先说爱我!还有我的孩子也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你身边那个毒妇给害死的!”
陈夫人的脸色沉得滴水。她有些怨恨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忍着满心厌恶,朝陈琳冷嘲道:“他爱你?爱你什么?爱你不知廉耻、攀附权贵吗?让一个粗鄙下人抱着一个不知和谁生的野种,就妄想踏进陈家的大门,霸占陈家的长子位置!?真不知是什么样的门户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不要脸的荡妇,居然还有脸跑来哭闹!看你怕是恨不得将自己祖上十八代的脸都丢了尽才甘心是吧!”
“你才不要脸!你这个毒妇仗着自己家世显赫,便要强行霸占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你才是有辱家门!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要把别人的孩子害死,如此蛇蝎心肠是想让陈家绝后吗!”
“呵!你倒是生出来了,可也不见得就是陈家的后代啊,若不是那孩子病死了,我还真想将他拿来滴血验亲,看看你到底是怎么生的,倒生了一个和我家夫君半点也不像的孩子!”
叶琳眼睛都恨得出血了,哑着嗓音低吼:“你想污蔑我?往我身上泼脏水?也是啊,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虐待我的奶娘,下一个想要对付的人不就是我吗!”
“够了!”陈慈看着街边凑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忍不住大喝一声:“来人!驱散民众,不可让其围堵道路!还有,将这个闹事的疯女人给我赶走!”
随着这一声令下,陈府中涌出十几名侍卫,顿时惊得围观百姓一哄而散。柳小月想继续看下去,磨蹭着并不想走,直到明玦拉了她一把,才跟着对方钻进一条巷子,绕了一小圈后又跃上一侧房顶,如此正好可以看到陈府门前的全景,观看位置倒比之前更佳。
“陈慈!”只见叶琳在侍卫的拉扯下哭得更加凄切,她望着陈慈一脸悲哀:“山郞,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再看看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已啊!”
老妇心痛的护住叶琳,朝陈慈哀求道:“老爷,我家小姐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她只是想和你好好告个别,如果她不用这样的方式,您怕是都不会愿意见她!”
陈慈听见“山郎”这个称呼后,脸色微微一缓,再听老妇的说辞,便忍不住心头一软,叹了口气。
陈夫人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陈慈,冷笑道:“山郎?这是什么时候取的名儿?我竟都不知道,听着可真是亲热。”
“生在山野间,志在十五州。”叶琳眼中含泪,嘴角噙着一抹凄婉的笑意:“山郎,或许你没有爱过我,但我真的爱过你,你想要的,我都记得。”
陈慈沉默了,他望着叶琳梨花带雨的容颜,忍不住微微挪了挪脚步。
陈夫人见状,脸色骤然阴沉,眼中闪过狠色。
“山郎,你再抱抱我吧,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抱抱我,就当是与我送别,好吗?”
陈慈再次叹了口气,示意侍卫松开叶琳,然后回头对陈夫人柔声道:“宝珠,让我和她告个别,就此了结此事,行吗?”
陈夫人寒着脸,冷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陈慈头痛欲裂,无奈道:“夫人,这样闹下去,于你于我,都不好看。”
“哼,你还知道不好看?”陈夫人声音更冷:“知道不好看,可你不也做了?陈慈,实话告诉你,我要这个女人死!”
陈慈闻言也冷了脸色,他不想再搭理对方,而是朝叶琳走去。
“陈慈!你敢!”
陈慈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顿,便直接无视了身后的尖叫,径直走过去将叶琳扶起来拥住她,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琳琳,离开这里吧,别再回来了,这辈子就当是我陈某对不住你。”
叶琳朝他微微抬头,扬起的下颚弧度优美,泪珠划过脸颊时所透出的柔弱凄婉引得陈慈心头微动,突然间有了吻下去的冲动。
叶琳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她笑了笑,主动将自己的唇印上去,厮磨道:“山郎,你是我的,永远只能是我的……”
“贱人!你怎么敢……”陈夫人见状大怒,正想冲过来扇死那个女人,却被突然滴落在地的血迹惊得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