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教授,如果您心里还有气,大可以再来几下,”我腆着脸说道。
“呵呵,”叶兰欣忍不住笑了,“你真以为,我是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婆?”
“玩笑了,叶教授,我们这次冒昧来找您,其实就是想从您之里,了解一些关于您前夫的身世这谜。据我们了解,您的前夫王晓山,本非华国人。但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请您不吝赐教。”
叶兰欣恍然,抬眼直视着我说道:“我能斗胆问一句吗?难道你们是怀疑,这次华国的泄密事件,跟他有关系?”
“正是。”我点了点头,一脸郑重。
叶兰欣神色严峻,眼底现出迷茫的神色,是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和列胜男对视了一眼,都默不作声,静等着她回话。
过了好一阵,叶兰欣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父亲当年,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老人家,一身阅历无数,果然洞彻世事。只可惜,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却没能完成他嘱托给我的任务,作了逃兵。真是愧对国家和人民的栽培养育之恩。”
我出声安慰道:“叶教授不必如此,虽然王晓山目前嫌疑最大,但我们却并不能确定,他与这件事有直接的关联。更何况,他是他,您是您,就算最后真的牵扯到他身上。大家都是成年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是枕边人,朝夕相处?您已经和他离婚二十年,不管他做下什么,也与您毫不相干,叶教授您又何必自责呢?”
叶兰欣眼底忍不住泛起泪花,强忍着说道:“我父亲当年得知他的身世后,常劝我引导规劝于他,千万不要让他跟日本势力有过多的牵扯,但到最后,我却无力的发现,王晓山这个人,冥顽不化,执念甚深,不是言语所能动容。他不愿放弃作为日本人的身份,也同样不愿放弃华国的名声地位,我苦劝不动,只能含悲与他离婚,远走他国,眼不见为尽。致使他现在有祸国殃民的不耻之行,这全都是我的错啊。”
我不觉有些好奇,忍不住追问道:“叶教授何出此言?就算我们现在坐实了他就是日本在华的间谍,那跟您又有什么牵累?难道说,二十年前,王晓山就已经做出了什么不耻的行径?”
叶兰欣连连点头,泪眼婆娑。
列胜男连忙递过去一包纸巾,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叶兰欣点头称谢,抽出纸巾来,擦拭了眼角几欲夺眶的泪滴,这才娓娓道来。
“当年,作为赴日留学归国的高材生,王晓山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作为推荐他出国深造的大学导师,我父亲叶正行,与他师徒情深,关系匪浅。因此,王晓山留学归国那日,第一时间,就来了天心医大,找我父亲叩谢师恩,还在天心城当时最大的酒楼迎凤楼上,准备了一桌谢师宴。一定要我们全家一起列席。我父亲见得意门生如此殷勤,深感欣慰。”
“于是,就欣然带着我和母亲,全家一起赴宴。就在这次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王晓山。虽然我之前,曾经无数次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年貌相当的青年才俊的名头,但当我第一眼看到王晓山本人的时候,却立刻深深的被他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那时候,天真无邪的我,还以为那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很多年之后,我才发现,那种独特的气质,其实是一种异域风情。王晓山,从骨子就是日本人,虽然他在华国长大,但父母却都是日本人。后来我才知道,他父亲在被中国人收养的时候,都已经十三岁 ,他接受过正统的日本军国主义教育,虽然为时不长,但深刻骨髓。这种教育,在潜移墨化中,也渐渐渗透进了王晓山的骨髓里,所以他父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取好了一个日本名字,叫作小山一夫。”
“这个名字,他从小到大,都深深的藏在心底,只在日本人面前,才真正的展露。就连我,也是在嫁给他好几年之后,从一个懂日语的华国翻译的嘴里,才得知了真相。”
“原来,他在日本人面前,一直自称是华籍日裔,他竟然一直称自己为小山一夫,说王晓山不过是他的中文名,就像很多日本人有英文名一样正常。他努力的在日本人面前,竖立自己的同类品格,所以,他与那些来华寻找投资的日本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彼此之间称兄道弟,亲密无间。”
“他利用在华深耕了三十年的关系网,迅速的弥合了华国渴望引资的官方代表和日本渴望投资的资本大鳄之间的矛盾,接二连三的促成了多项重大合资项目,大大的推进了华日之间的文化和经济交流,也借此奠定了自己事业的基石,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华日文化和经济交流大使。”
“这一切,本来都是积极向上,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所以,我一直对他自认日本人的这种行为,隐而不发。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 ,在我的一再逼问之下,他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日本在华遗民的真实身份,还恳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也就是我父亲叶正行。”
“我们叶家在抗日战争时期,为国死难的英烈不在少数,那些惨痛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我父亲又是个极为传统的华国文人,他担心我父亲无法容忍他的欺瞒行径,从而与他决裂。我也感同身受,如果我和父亲当年就知道他是日本遗民的后代,是万万不可能推荐他赴日留学的。也不可能同意我和他之间有任何来往。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一场谎言的基础之上的。明白了这一切,我遍体生凉,如坠冰窟,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嫁给一个纯粹的日本人。”
“但那时候,国家已经进入了经济和文化的高速发展时期,万象更始,日新月异。华日关系,也早已一日千里的向前发展,早就与过往不可同日而语。我私下以为,他们全家当年的这种欺瞒行径,并无大过。这是一种自保的行为。”
“试想,如果他从小就暴露了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在华国的那个历史时期,是不可能顺利的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高材生的,是否能接受教育,都未可知。因此,我嘴上虽然没有原谅他,但其实在心里,对他充满了同情。只是感叹于命运的无情,埋怨自己当年,又为何会对他如此迷恋。丝毫也没有想过要揭发他。甚至于,后来在我父亲都听到了某些传言之后,还有意的回护他,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