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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天地苍茫。远远的,一列壮观的大型车队渐行渐近了。
走在车队最前面的是十几列手执长戮的士兵,一位英气勃勃的年轻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引路。队伍的中央是一辆富丽华美的马车,马车的周围有十六名金甲护卫默默守着。紧跟在马车后面的还有几十辆载着粮草的粮车,每架粮车旁都有四名士兵守着。队伍的最后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长阵,整齐的走着守护湮国帝王的三千禁卫军。
车队就这样轱轱辘辘的在路上行着,朝着湮国的边境孟县而去。
“陛下,前面就是孟县了,要不要派人先去知会一声?”隔着帘子,外面响起了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是此次随驾护卫的武卫将军程路。
他是宋雁君手底下的人,也不知宋雁君是从哪里找到他的,一个十分有才干又有些傲气的少年将军。年纪不过十八岁,就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和领兵打仗的好本领,只要能再好好的历练几年,将来必成大器。
想到这,云苒回道:“不用了,今晚我们不入孟县。你吩咐下去,就在这附近扎营吧。”
“是!”程路领命而去。
云苒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枝眼看就要谢去了的桃花,想起了与它从同一株桃树上折下的另一枝,想必此刻也正静静的躺在某人的手中,等待着花落时最后的绚烂吧……
——何处不是红尘?
天是这么的大,大到无边无际,地又那么的宽,宽到没有尽头,这一天一地间,哪里不是红尘,哪里能跳脱于红尘之外?
人间处处是红尘,哪里会有什么净土。即使是世外,也仍在那万丈红尘之中。
就算是九天碧落,众神有序天地有尊,不过是又一处红尘!
还有那幽冥黄泉,忘川河中流淌着的,不也是千千万万个红尘吗?
云墨舞,你说你要避世,其实你想避的不过是我,不过只是一个“情”字而已!
若你能心中无情,又哪里来的这许多烦恼,又怎会如此境地?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那是佛不懂情,不知这“情”字最是苦,苦过生老病死。
可是,佛不懂,你却是懂的。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执著,还徒惹得人……
“陛下,营帐已经搭好了,请入内休息。”
车帘被掀开,小奴在外面候着,一只手臂伸在了车前,让云苒扶着他慢慢的下了车。
站在马车旁,云苒看着士兵们来来去去的忙碌着扎营安顿,营地的附近已经有好几队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了,整个营地井然有序。
程路来到了云苒的身前,恭敬的道:“陛下,请随臣入帐。”
“程路,你知道那个方向是哪吗?”云苒手指着前方远处的层层山峦问道。
程路顺着云苒手指的方向望去:“回陛下,那里正是孟县的方向。孟县地处我国和焰国的交界处,它山峰环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我边境线上的咽喉所在。”
“陛下请看。”程路用手指了指更远的地方,“那座最高的山峰是岄山,那里有我们的一万驻军。”
云苒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要去看,却也只能在厚厚的云层中隐约的看到一道青色轮廓。
“其实岄山并不在孟县境内,它离孟县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陛下才看不清楚。”程路解释说。
“那燕荡山在哪?”云苒问。
“回陛下,燕荡山在孟县境内。它没有岄山那么的高,也没有岄山的险峻。只能说是一坐小小的山峰。大概……嗯,可能在那个方向。”程路的手指偏了偏,指了个方向道。
云苒的眼神随即变得锐利起来。
——焰王,炎华琰!
“陛下?”程路发现了云苒的走神。
“朕没事,我们进去吧。”云苒温和随意的朝程路笑笑。刚要迈步,却发现那枝桃花仍握在自己手里。于是随手一抛,任它在风中坠落。
到了晚上,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火把依旧明亮,照得整个营地通明。
云苒独自在灯前坐着,对着桌上的几个字出神。雪白的宣纸上是自己龙飞凤舞的字迹,上面写着“云墨舞”三个字,一个近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名字。
真是非常美的一个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不是在这个世间,而是那水月镜花池前。池中映出了真正的湮王云苒的一生,最常出现的就是这个如云一样翩然,有着绝艳才情的男子。
他的每个温柔微笑,每句笑语欢言,每次关怀拥抱,都让看到的人从心里感到温暖。可是,那些温暖给予的都只是那个真正的苒儿。自己站在水月镜花池边,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就是那样一个骄傲、清高的男子,他爱得执着,爱得无私,却没有发现他的爱仍是伤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是嘲笑吧,嘲笑他是多么可笑的一个人!爱得痴,爱得傻,爱到最后得到的只有失去,却仍旧执迷不悔!
云墨舞啊云墨舞,你苦苦执着于一份连我自己都不知有没有的情爱,是否因为你早已注定了一生要为情所苦?
既如此,又何必再多一个我,何必要我也落入这无边的烦恼海?
而我……
“陛下,更鼓都已经响过了三遍。您看是不是该歇息了?明日不是还要……”
云苒抬头,说话的是一直在旁侍候的小奴。
罢了!睡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背叛我?你说过你爱我的,不是吗?你的爱呢?秦天,你的爱呢?!”
——妈妈?!
“若绯,你别这样。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爸爸?!
“不听,不听,我不要听。还有你,我待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勾引我的丈夫?你们都是男人啊,你明不明白?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若绯,我们现在谈的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把他扯进来。是我,一切都是我先……”
“——啪!”
“秦天,你好狠,你好狠的心啊!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却在我的面前护着他……你好狠啊,秦天。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没有好下场,秦天,我诅咒你们秦家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不得善终!还有你,商清,你这个抢人家丈夫,破坏别人家庭的不要脸的贱人……”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也姓秦,您连我也要诅咒吗?我是您的孩子呀,妈妈,我就在这里,您为什么不看看我?您不要我了吗?为什么?
“慕容若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能这么的没教养,你……清,你去哪,你别跑,清!”
——爸爸,为什么要让妈妈这么的伤心?妈妈在哭啊,她在哭,您看到了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老师?为什么要一直的说对不起呢?老师,你说说话呀,劝劝爸爸妈妈吧,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为什么要推开我?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唉,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真是造孽哦,造孽啊!”
——福伯,你又在为什么叹气?你不是一直都说从未见过像爸妈这样恩爱的夫妻,也从没见过像我们这样幸福的家庭吗?为什么要叹气呢?
“——吱!”刺耳的煞车声。
“碰!”
“秦天?不,不,秦天,秦天,啊——”
“……”
“啊呀,看呀,撞到人了!”
“流了好多的血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活不成了吧,满脸是血啊,好可怕!”
妈妈疯狂的尖叫声不停的在耳边响着,父亲满脸是血的倒在了血泊中,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双眼,还有跌坐在路边双目空洞的望着这一切的老师……
痛,
好痛!
“这世界上,妈妈最爱的就是你了!”
——骗人,妈妈骗人!
“哈哈,有你,是爸爸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
——骗人!爸爸,你也在骗我!
“幸福吗?老师最大的幸福,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我最重要的学生的笑容了!”
——还有老师也是,你们都在骗我!
什么最重要的、最爱的是我,全部都是谎言。你们最爱的、最重要的,根本不是我,根本就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什么幸福,什么爱?!
幸福就是让妈妈尖叫着诅咒吗?幸福就是爸爸倒在血泊里吗?
这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想要给我的幸福吗?!
那么,爱呢?爱又是什么?
我已经不懂了,也不想再懂。
一个接一个的断断续续的画面突然间翻腾旋转了起来,然后又一齐扑过来,所有色彩在瞬间变成可怕的黑白。
——走开,走开,都走开!
——不,不,不!
“——不!”倏的睁开眼,云苒从床上猛的坐起,急促的呼吸着,全身瑟瑟发抖,一片冰冷。
帐中突然亮起了烛火。
“陛下,您怎么了?”一直在帐内侍候的小奴被云苒的惊叫声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探视。
“没……没事,朕没事。”云苒阻止了小奴的探视,“你去,给朕打盆水来。”
“是,奴才这就去!”
很快的,水打来了。
夜里的溪水寒得刺骨,云苒就着冷水擦了把脸,感觉清醒了许多。
为什么还会想起呢?
都已经那么久了!在幽冥地府中混迹了无数个没有白天黑夜的日子,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七年了,为什么还是会想起?
云墨舞……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奴问。
望着帐中跳跃的灯火,云苒吩咐道:“你将桌上的那张纸……拿来。”
小奴走过去移开了桌上的纸镇,拿起压在下面的宣纸呈给了云苒。云苒只是看了一眼,便伸手揭起了灯罩,将它放到了烛火的焰心上。
纸,烧着了。
火焰飞窜,灼热的温度烫伤了指尖。云苒松开了手,任它落在地上,燃尽,成灰。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家电脑又坏了!
默,不能及时更新,大家表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