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子玄却还赖在床上醒不来。
“子玄,子玄你个懒虫,该醒来了。”
“师父,再让子玄睡一会儿吧。”子玄翻了个身,嘟囔一句。
“谁是你师父,仙人在外边好久了。这都过了巳时到午时了,你还不快些起来。”说着小花精趴到子玄的耳边拉她的耳垂,“子玄快起床了,快给我们说说你去人间都见到什么了?”
子玄忽地一惊,想到竟已经这么晚了自己还毫无知觉,忙做起来揉揉眼睛道:“这就起来,这就起来。”说着在耳边扇了扇,“别在我耳边转悠,难受的很。”
子玄晕晕乎乎地坐起来,穿好衣裳便往房间外边走去。
走过一片竹林,竹林外是一处不大不小的清澈湖水。湖水中有一座简单却不失别致的亭子,这亭子在青山绿水的环绕间显得淡雅安静,似隐在一层淡淡的云雾中却又看得清晰。
此时无弦仙人已恢复了原有的紫眸银发,正着一身白发坐在亭中。大概是知道子玄来了,他缓缓回头朝子玄微微点头示意她过去。
子玄这会儿还带着些许睡意,偏偏一时心切地就往湖心飞去。不想这子玄学艺不精,平时又不努力跟着练习,连飞过湖面都有些摇晃,眼看着就要往湖里掉去。
幸而无弦仙人也知道她法术不精,飞来的模样也不稳定,在她掉入湖水前飘来接住了子玄。
“平日让你好好学法术,却是连飞过湖面都做不到。”身边跟着的小花精幸灾乐祸地数落着无弦仙人怀中的子玄。
子玄朝小花精吐了吐舌头,复又抬头看向无弦仙人。
无弦已在湖水中施法变出了一条石头路,正抱着子玄不缓不慢地往亭子走去。
“师父,我们何时回来的?昨晚不是还睡在莫家的别院中吗?难道是子玄睡久了在做梦?”
到了亭中,无弦将子玄放下坐在亭栏边,看着子玄笑了笑柔声道:“玄儿没有在做梦,昨日我们的确是在莫家的别院中入睡的。不过为师见你睡得安稳便没叫醒你,不想你却一觉睡到了现在。”
子玄也觉得奇怪,蹙着眉又跳到无弦怀里道:“玄儿虽是喜欢赖床,却也从没睡到这么晚过。”说着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无弦,忽笑道:“师父还是这样好看,不过变成凡人的模样也很好。”子玄看着无弦似乎十分欢喜,忽然又想起刚才说的事来,便问道:“师父,是不是那个魔界的人在打破结界时给玄儿施了什么法术?”想到这一点她又一惊一乍起来,“师父你快给玄儿看看,要是下了什么毒咒玄儿可就不能陪在师父身边了。”
经她这么一说,不仅一边的小花精。无弦也不禁笑起来。
无弦拉着子玄入怀,轻笑着颇有些无奈道:“为师给你看过了,哪里有什么毒咒法术,你不过是被吓到了累坏了才会睡到此时。”
听到无弦这么说子玄送了口气,放下心来又乖乖往他身上蹭。
“还好还好,这样玄儿就能一直陪在师父身边了。”说着又停下来,看向无弦,“师父,那仙子怎么样了?你昨日说她伤的重,这样丢下她没关系吗?”
“她没事,只要在别院中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子玄点点头,想着那么好看的人儿若是没了该是多大的损失。
“为师见你那么久没起来,便为你做了些吃的。”说着将她牵到圆桌边坐下,“虽然你用了仙露,但不影响进食。玄儿昨日抱怨人间的东西不好,要不要试试为师做的食物?”
子玄虽然并不觉得饿,但见桌上师父亲手做的美食糕点还是忍不住馋起来。眨巴着眼睛直点头,忽又想到昨天才像无弦保证自己要修习,不再食人间烟火。于是又立即摇头黯然道:“玄儿...还是不吃了。”
无弦知道子玄心中所想,只是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嘴边道:“玄儿不必顾忌其他,只要做你想做的,有为师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子玄闻言,抬头看着无弦。只见无弦笑得轻柔,朝她点了点头。子玄这才咬了一小口。
“玄儿想要修习无非是想提高自己的灵力,不让为师为你担忧。”说着无弦又换了一块糕点,同样送到子玄的嘴边看着她吃下,“但为师想看到玄儿幸福的模样,要说让为师担忧,只要玄儿不乱跑,乖乖呆在为师身边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子玄看着无弦蹙眉道:“不行,昨日若不是玄儿没能保护好自己,师父也不会分心。还好那黑衣人势单力薄,也没有师父厉害,要是哪天遇到个比他厉害的人又带着一帮妖魔来。我岂不还是要让师父守着,连累了师父。”
听到这些无弦却是微微一怔,似是被提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看着子玄好半天没有言语。
“师父?”无弦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忙拉起无弦的手撒娇道:“不是的不是的,师父是最厉害的,有师父在,玄儿一定不会乱跑,一定乖乖听话。”
无弦仙人轻叹一声道:“都是为师不好,为师没能好好保护玄儿。”
子玄不知无弦竟也有这般神伤之时,一时也被吓着了。忙拉着他的手趴在他膝盖上说:“才不是,师父那么厉害。都怨那黑衣人太过狡猾,怨玄儿不好好修习又不听话四处跑。”说着眼中噙泪抬头看无弦,“师父你别自责了,师父说想看到玄儿幸福的模样,可玄儿的幸福就是陪在师父身边,看着师父幸福的模样。”子玄边说眼泪边往下掉,她何曾见过师父这样忧愁过。这都因为自己嚷着去那无趣的人间,还不听话的四处乱跑。想来就觉得后悔莫及。
无弦将子玄轻拉起搂入怀中道:“好了,为师很好,玄儿别难过。”
子玄点着头:“师父,那人间真真无趣,以后玄儿就和师父一直一直呆在无音仙界。永远不离开好不好?”
无弦为子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微微一笑道:“好,只要玄儿不觉得无趣。”
“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又怎么会觉得无趣呢。”
这时一直被晾在一边又未能插话的小花精终于在吃完一块糕点后叹息一声:“子玄,你这去了人间一趟倒是什么都没看到没学到,却越来越会黏着无弦仙人了。”说着又飞到她身边做了个鬼脸,“小屁孩。”
子玄哼了一声,扭头过去冲着无弦笑道:“我就黏着师父怎么了。”
无弦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很是宠溺。
小花精又道:“说好的要给我们讲你到人间的见闻的,这会儿还说不说了?”
子玄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去林子里等我,待会儿就过来。”
“嗯,那你快些过来。”说罢小花精也就飞回了林子。
子玄看小花精不见了,又细细道:“真后悔捏了这几只小妖,不然就可以只和师父在一起了。”
说来这只小花精算是最调皮的,老数落子玄。还有两只小妖是子玄用无音仙界里的叶子捏出来的,本来这捏出来的小妖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偏偏当初子玄嫌一个人呆着无趣。无弦见了就送了些灵气给这几只小妖,所以他们现在也是有了自己的魂魄,还不能想不要就不要了。还好平时他们还要自己修习,打扰到子玄的时间也不太多。
无弦见子玄一脸丧气模样便点了点她的鼻尖道:“玄儿还会快去吧,多亏这些天你也就呆在莫家没怎么出去。说完了就回来,为师在这里等你。”
“是,师父。”说着子玄离开了无弦的怀抱。
“玄儿,关于莫家的事,你不得多提。只说是为师遇到的友人,在人间时便常去那边留宿。”
子玄点着头答应:“玄儿知道了,一定不会多说的。”离开前又在无弦踮起脚脸上轻啄了一下,“玄儿一定很快回来,不让师父一个人呆久了。”
无弦点点头,目送着她从石块上跳过去的背影。到了岸边子玄又转身来朝无弦挥了挥手,之后才渐渐消失在竹林中。
竹林里的三只精灵就数小花精最懒散,化作了人形独自坐在石块上休息。另外两只还是见子玄来了方才化为人形向她行礼。
这三只小妖虽是化了人形但终归道行太浅坚持不了太久,化作人时也用不了法术。只是这几人却是成人模样,比子玄高出不少。其中两片叶子皆是青衣少年,模样也文静。唯独这小花精不但衣服鲜艳与这无音仙界形成鲜明对比,性格也是闹腾,虽是长得机灵可爱却是十分调皮,与子玄在人间遇到的那叫小耗子的男孩颇为相似。
这会儿四人已然落座,这之中除了子玄其余几人还都没怎么去过人间。只是因为无弦准许他们去一座人烟稀少的灵山修习,他们便混在那里的小妖中,听他们说过人间的模样。
“子玄,你这次出去可有吃到那些好吃,看到好玩的?”小花精开口便是这些事物,这也都是从那些小妖那里听来的。
子玄想了想摇头道:“我和师父先是住在一座园子里,那儿十分幽静,却远远比不上无音仙界。后来才去了街市上,要说好吃好玩的...”子玄撑着头,叹息一声,“总之我吃到的都不好吃,也没见到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事物。”
两只小叶子倒是没什么反应,但那小花精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疑惑道:“外边的小妖都说人间美食可多了,”说着又恍然大悟般指着子玄说:“你这嘴定是让无弦仙人给养坏了,他老人家做食物可都是掺着灵气的。也难怪人间的美食到你那儿都变得无味。”
子玄点头,心想那以后更不能离开师父了。不然凭自己这胃口就要饿死了。
这时一只叫绿竹的小妖问道:“那你们可是遇到过什么事?”
子玄摸摸下巴道:“嗯...这事嘛倒是遇到了不少。”
这话说出,小花精立即睁大了眼看着子玄:“遇到什么了?是不是厉害的妖怪?”
子玄瞥了她一眼,又低头道:“那是之后,之前还遇到不少。说来我们在那园子里呆了几日,因为觉得无聊我就自己跑了出去。后来差点被一个驼背给掳走卖了。”
“那你没被卖走还真是可惜。”小花精很是认真地说道。
绿竹却微蹙起眉:“想来应该是被仙人救回来了吧?那之后呢?”
子玄点着头:“绿竹果然聪明,看来修为大有提高。至于之后嘛...我自然是被师父就了回来。第二天,也就是昨日师父就不让我独自出去了,于是亲自陪着我到街市上逛。”说着脸上又浮现疑云,“说也奇怪,我们遇到一个穿青衣的仙子。不过看她那样似乎无心扮作凡人的模样,身边也没有人作陪。像是出来执行任务,后来她就看着我们行了个礼就走了。”
“穿青衣却无人作陪也没有化作凡人的仙子?”绿竹撑着脑袋思忖,“那她长什么样?”
“嗯...长得倒是与凡人没什么大的差别,也是乌发黑眸,不像师父这般紫眸银发。只是她那么单独行动也没有在人间游玩的意思,真是让人不得不疑惑。”
“碧玺。”绿竹脱口而出。
“什么?”
绿竹道:“我听山上的一些小妖说过,这碧玺是专管天界秩序的神,不是什么仙子。不过她只是在天界出现有神或仙违犯规定事负责捉拿犯事之人,如果犯下过错的神仙灵力太过高强先帝就会赐她流云血玉。这流云血玉平时只是普通白玉,但实际是凝聚了上古灵气。唯有最强大的统治者和他的后人或是指定继承者才有能力控制,碧玺在拿到流云血玉前天帝会将自己的血滴入其中,这玉中便会有血色散开,模样犹似流云。所以得此名称,这时碧玺使用流云血玉便会借助她力量。”
子玄点点头:“那看来她是没带那东西,不然怎么会被魔界的人给伤了。”
绿竹一惊:“被魔界的人伤了?”
“嗯,”子玄看向他,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你反应也太大了吧,还好她遇上了师父,现在已经没事了。”
绿竹却皱起眉来,摇头道:“那流云血玉虽是厉害却也只能对指定了的人释放灵力,如果碧玺要找的不是那人那流云血玉也就对他起不了作用。说来五百年前魔界的统治者是魔尊,不过因为凤凰涅槃一事所以败亡了。现在魔界应该是没有人统治的,魔族的人也大多力量薄弱不敢出来惹是生非。如果有了像魔尊一般的存在,若是将流云血玉夺了去只怕天下又有一场浩劫。”
听着这话子玄觉得未免有些夸张渗人,忙说道:“你别说那么严重,说不定她根本不是碧玺,就算是也未必带着那块玉。”
绿竹摇摇头:“除了碧玺,没有哪个神仙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人间。而且听说这碧玺已经在人间游荡好几年了。但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在找哪个犯了错的神仙。一般来说她一出现多不过七日必定将人带回去。这次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物,不然也不至于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
这时那小花精道:“真没想到,你出去一趟虽是什么都没做却碰到个这么难得的事。”
子玄心中也惊奇,不知自己这是好运还是倒霉。只说:“还好有师父在,不然那碧玺必然会被魔界的人杀了。我也差点没了命。”
“你这才出去几天,怎么就一下被人卖,一下被妖魔杀的。我看你以后没事还是别出去了。”
子玄憋了小花精一眼道:“反正有师傅我就不怕。”说着起身理了理衣服,“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人间就是没趣,我还是去找师父。”
说罢独自往湖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