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也没有繁京桐的身影。
照理说主家与他们家相隔的距离也就只有一条街, 繁京桐走得这么快,应该早到家里了才是,但这会儿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他。
繁匀青觉得奇怪, 不死心地再找找, 度华年却拉住她:“别找了, 说不定有事出去了。”
“他能有什么事啊?”繁匀青不解, “这会儿都是下午了, 应该没人找他出去玩才对。”
度华年眨了眨眼,笑:“说不定是好事。”
“好事?”繁匀青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就忍不住好奇,正想追着问下去, 却被度华年先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拿了什么回来?”
这个画……繁匀青猛然想起上面画的是繁夕, 很可能与度华年有莫大的关系。
要是让他知道这幅画的内容, 他会有什么反应?
繁匀青想象不出来,也不想让他知道, 警惕地抱着画退了半步。
她防备的姿态虽然隐蔽,但是还是让度华年看了出来。他的眸色微微下沉,敛去那一瞬间复杂的意味,只是笑着摇摇头道:“不想我知道,就算了。”
繁匀青抱紧了画, 说:“那我先去把它放着。”
她说着, 就小跑着离开了, 像是生怕度华年会突然变卦。
但是度华年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有变, 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他看着繁匀青离去的背影, 摸着下巴,不一会儿, 小鸽子就从天上落了下来,停留在他肩上。
碧漪低头在他肩膀上啄了啄,咕咕的叫了几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不急。”度华年轻声说,“先看看胡溪林那边的情况……繁京桐不是个善茬,你别被他的外表蒙骗了。如果这事能就这样解决,自然是极好的。”
他在碧漪的背上摸了摸,道:“叫那些人离我家青青远点最好,什么繁憬,什么太子……”
*
繁京桐一下午都没有回来,繁匀青一边去厨房督促厨子做饭,一边觉得纳闷。
她蹲在厨房门边捏着厨房先做好的小点心填肚子,正在走神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繁匀青将点心上用来点缀的一小块糖塞进身后人的嘴里,手指一直压到人牙齿上才停住,逼迫他只能吃进去。
繁匀青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很甜。”度华年咬着那块糖,含含糊糊地说。
“胡说八道,”繁匀青哼了一声,“你都没有舌头,怎么知道甜不甜。”
度华年凑过脸,将咬住的糖喂进她嘴里,堵住她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嘴:“尝尝你就知道了。”
繁匀青鼓起腮帮瞪着他,度华年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嘴角,说:“青青,爹和娘回来了。”
……什么?!
爹和娘?
他们回来了!
繁匀青含在嘴里的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糖慢慢地滑了出来,掉在地上。糖渍沾在了她的嘴角,有一道明显的印记,度华年想伸手帮她擦去,却被推开了。
“真的吗?!”繁匀青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
她急得在原地转起圈来,像是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又像是太过于激动。
度华年起身按住她,有些好笑:“快去吧,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繁匀青高兴地欢呼了一声,拎着裙子跑下台阶,一直朝大门冲去。
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父母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主家受苦。想到这里,繁匀青心里有些酸楚。
大门敞开着,门外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妇,繁京桐正跟在他们身旁,走路都带着欢快,看得出来他的激动和兴奋。
繁匀青直接一路跑着过去了,扑向中年夫妇,在抱住他们的一瞬间,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爹……娘……”
中年男人连忙接住繁匀青,生怕她摔倒了,虽然说着责备的话,语气中却掩饰不住出宠溺:“跑慢一点,小心摔跤。”
繁匀青才顾不得这么多,在夫妻俩之间埋头大哭。
既是因为自责,也是因为思念。
中年女子心疼不已,抱住女儿摸着她的头发:“青青啊……我的青青……”
繁京桐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眶,但还是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没忘记嘲笑繁匀青:“姐你哭成这样,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繁匀青正忙着哭,没空与他计较。爹娘熟悉而又的怀抱让她不愿意放手,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父母真的回来了。
繁匀青的爹名叫孟驳,他入赘繁家,娶了繁匀青的娘繁婉须,所以繁匀青姐弟都是随母亲姓。孟驳年轻时就生得高大俊逸,现在依然魅力不减,只是被岁月有所侵蚀。
繁婉须与主家夫人繁静须这两姐妹是上一任家主的血脉,两姐妹都是繁家有名的美人。因家主只得她们两个女儿,所以也就没有被迁出主家,不过依然被要求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在那群长老们的无形威压中,家主之位直接跳过了她们两姐妹这一代,传到了繁静须之子繁憬身上。
繁憬很小就继承了家主之位,虽然没有自己亲自坐上这个位置,但繁静须依然能够以繁憬年幼无法处理家族中事务,拥有一些权力。不过这些权力只够她对自己的妹妹发难,在没有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之前,长老们是不会出手干涉的。
这种情况维持了十余年,从家主权位之争开始时,繁婉须输给了长幼尊卑的礼制,就一直受到繁静须的压制。她本来也不是好争的强势性格,在自己的姐姐面前更是多了几分软弱和退让,若不是孟驳护着,只怕她在这家里的生存更是难。
繁憬坐上家主之位,繁婉须有了繁匀青,本该脱离主家,甚至是举家迁出夙城,但是他们被繁憬留了下来。
就因如此,离主家太近,主家夫人对他们家的欺压与日俱增。这次他们被关在主家的原因,是繁憬说繁匀青的父母觊觎他的东西。
因一件没有证实的事情,就被当做是罪人关在主家。
“好青青,别哭了。”繁婉须心疼女儿哭得厉害,替她擦去眼泪,“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该高兴,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真是天大的幸运。”
繁匀青用力点点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但不肯放开母亲的手,拉着她眼巴巴地看着父母。
“好了,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孟驳点点头,男人坚毅的脸庞透着柔和,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和高兴。
繁匀青挽着母亲开开心心地往里走,一抬头正好对上靠在大堂门口的男人的眼眸。
他的眼神只落在繁匀青的身上,含着半分温柔的爱恋,半分执着,在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加掩饰。
繁匀青这才想起她把度华年给忘在了一旁,放开母亲的手,三两步跑上前,在离度华年还有很远的时候就伸出了手。度华年微微一笑,张开手臂接住她。
“快来!”繁匀青高兴地拉着度华年,将他带往自己的父母面前。
孟驳和繁婉须在远远地看到度华年站在那边时就停住了脚步,像是同时怔在了原地——没有确定那个人是谁。等到繁匀青拉着度华年走过来,夫妻俩一同对视了一眼,他们皆在这一瞬间,认出来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