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鸽子在窗外盘旋了几圈, 男人打开窗户,伸手将她接了进来。
郁其雷解开绑在碧漪脚上的信条,展开来将寥寥几行字飞速读完。他沉思了一会儿, 约摸自己已经理解到了度华年的意思。
他早就习惯了度华年写信极简单的方式, 自己要先加工一番, 才能说给别人听。
殷鸿渊坐在桌边, 眼睛盯着那只鸽子, 敲了敲桌子:“他怎么说?”
“没有发现公主。”郁其雷挠了挠脑袋,“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繁家将她藏了起来, 第二种是她还与那个什么,据度华年说是假城主, 叫荆平天的在一起。”
“他怎么知道?”殷鸿渊皱起眉, 脸色又沉郁了几分。
“我怎么知道?”郁其雷耸了耸肩, “度华年又没有详细说,但他的话可信, 尤其是这事儿关乎公主。”
“正是因为关乎阿初,我才更不可能信他!”
“殿下您信也好,不信也好——现在您把繁家的主家夫人扣下了,繁家没道理把人藏起来不送回来,就算是想用公主来图谋您什么, 现在也该来和您谈条件了。”
郁其雷神色很是无所谓:“所以依我来看, 公主在那个假城主手中的可能性更大!”
殷鸿渊似乎还想发脾气, 可是一时没想好要抱怨谁。思索片刻,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 怒道:“度华年也真是的,明知道城主是假的, 还放任阿初羊入虎口!”
“行了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公主的下落,我们不能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郁其雷很无奈,大概在他看来这些年轻人做事实在是不靠谱,连重点都没有抓住。
“找?怎么找?”
郁其雷的这句话终于让殷鸿渊成功将怒火转移到他身上,殷鸿渊似乎更加暴躁了。
“当然是去公主曾经去过的地方。”郁其雷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耳朵。
殷鸿渊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你说那座宫殿?我们不是去过么?里面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说到这里,郁其雷感觉终于该自己发挥用处了,语气都硬气了几分:“这其中可就有大道理了,世人只见其表,却不知背后不一样的一面。”
殷鸿渊冷眼将他瞧着,等着他继续说。
“在夙城有传闻,夙城城主所拥有的宫殿乃是神所赐,隐于重云雪山中,白昼隐匿于世间,只有在起雾的夜晚,才会显于世。”
“说的都是假的,”殷鸿渊冷笑一声,“听上去很神秘,可是现在还不是一样的出现了,就这么摆在所有人面前,我们还可以大摇大摆进去随便乱转!”
殷鸿渊微微一笑:“那如果传言是真的呢?”
殷鸿渊忽然一愣,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座宫殿就不该出现在现世中,也就是说……
他们看到的并非是,真正的那座宫殿。
郁其雷翻出一张纸,在桌上展开,很不客气地拿起殷鸿渊的毛笔画了一座山的模样:“我们看到的宫殿在这个位置。”
他把山下南边的位置圈了出来:“这里对于我们来说,夙城的大部分人来说,就是去往极北之地到达的位置,再往北去会被视为亵渎神的行为。而且几百多年前神惩罚虎式部族,将其族人囚禁于山路之上,也是阻拦试图上山的人。”
“但如传闻中所说,那座宫殿仿佛隐藏在山中,只有夜晚雾起时才会现形,‘出现’在人的眼中。”郁其雷说,“宫殿必然存在,不过白天与夜晚的轮转,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幻影,一个是真实的。”
殷鸿渊愣住了:“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白天有一个幻影挡在人们眼前,遮盖了宫殿的外形,晚上幻影消失,出现的就是真正的宫殿。”郁其雷解释道,“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正确与否……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个幻化出来的宫殿并非完全是不存在……如果假城主真的抓走公主,怎么可能留在原来的地方?我猜他会躲到那个幻化的宫殿去。”
“你直接说吧,我们要怎么做?”殷鸿渊站起身,“我让他们准备一下。”
“我们要再去一趟。”郁其雷皱眉沉思,“白天幻境夜晚真实的规则已经被打破了,凡人的肉眼会被神力遮蔽,看不到事情的真相。照这个推理,夜晚的真实宫殿出现在白天,我们要找到白天的幻境宫殿,那么就要夜晚去。”
“好。”殷鸿渊点头应下,“我们即刻出发,快马加鞭尽快赶上。”
郁其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摇头:“我觉得不可冒险,最好还是找一个可靠的人一起……”
他没有说,殷鸿渊都猜出来了这个“可靠的人”是谁,即便不太想承认,即便心里不爽,但好像也不得不这样。
殷鸿渊没答话,殷鸿渊自己走到桌边,思索片刻后写好了一张信条。
他把信条绑在碧漪的脚上,伸手在头上摸了两把,将她放了出去。
*
繁匀青觉得自己回家后就变懒了,睡了吃,吃了睡,这两件事情都不想干的时候就腻着度华年。
反正他们俩是这个家里最闲的人。
吃过饭后,父母和繁京桐依然没有回来。炎炎夏日外面太阳十分炽热,晒得人睁不开眼,繁匀青在走廊发了一会儿呆,便觉得困意袭来。
本来温度太高就让人昏昏欲睡,她强撑着不让眼睛闭上,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度华年甚至都懒得掩饰自己不吃饭这件事,待在她房间里没有出去。繁匀青踏进房间门时,这才想起来昨晚那段似梦非梦的回忆。
她猛地再想起那副画,昨晚看到它还在桌上,度华年一直留在房间里,那不是让他看到了?
繁匀青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走进房间的第一眼飘向了桌子。
出乎意料的,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反而更加让人觉得不妙。繁匀青有些慌张道:“我的……画呢?”
度华年似乎有些疑惑不解:“画?”
繁匀青急急忙忙走过来抓住他的衣袖:“就是我昨天拿回来的那副画,去哪里了?”
度华年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将她头上飞起的几根发丝理了理:“你这是睡傻了吗?你昨天回来自己把画藏起来了,怎么来问我在哪里?”
繁匀青愣愣地望着他半天:“哦……”
是了……她昨天拿着画回来,就藏在了自己柜子一堆衣服的底层,在最里面压着。衣柜最底层那里有一道空隙,刚好够她把卷起来的画卷嵌进去。
一般人不会想到在那里,不管是藏起来还是拿出来,都要费一番功夫。
所以它不可能被人拿出来,更不可能被摆在桌上。
那昨晚只是一个梦吧。
繁匀青这样想着,有些释然了,便笑嘻嘻地走上去挂在度华年身上:“阿牙,我们睡觉吧?”
度华年侧了侧头,看着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