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排放的小心脏几乎悬了一夜,迟迟没有放下来。
虽然吴校长的阴谋最终没有得逞,抱憾而去,但院子里“不合时宜”出现的咕咚声成了一个谜,搞得他思绪难宁。
校长走后没几分钟,他偷偷出来看过一次,根本不见杏花嫂家的院子里有任何可疑之物。
这就怪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呢?
是人为?
还是天籁?
直到天快亮了,才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半响,高音喇叭里突然传出了吱吱啦啦的开机声,紧接就是一个好听的女人声,用标准的普通话念道——
莲城市人民广播电台,下面播放特约通讯员陈排放采写的报道:《街上流行红裙子,不如流动红袖标》。
内容是桃花岭村两委,面对社会治安环境日趋恶化的情况下,积极组织广大留守妇女,换下红裙子,戴上红袖标,轮流值守,加强防范,确保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
陈排放听后,并不高兴。
这哪是新闻报道啊?简直就是胡编乱造的口水,自己明明只是根据会议纪要,写了一点对当前村级治安现状的认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长篇大论的表扬稿呢?
想来想去,陈排放呆不住了,起床去了村委会,他想问一问村长,这稿子咋就变味了。
村委大门开着,却不见黄顺昌的影子。刚想转身返回,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陈排放,你等一等。”
陈排放回过头,见是村支书吴培全站在村支部办公室的门口,冲着他喊:“你小子,还真行来!”
陈排放知道他说的是那篇稿件的事儿,却不以为然,说:“我找村长有点小事儿,他没在,就回了。”
“村长不在,你跟我说说就不成了?”
“不是……不是……就一点小屁事。”陈排放说完就想开溜,因为吴支书是大灰驴的亲爹,那个熊玩意儿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树为了“情敌”,因此还闹出了不少矛盾,这时候唯恐被过问。
“陈排放,你是不是觉得我权利没村长大?”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让我写的稿子出问题了。”
“出啥问题了?”
“本来不是那样写的,播出来却变味了。”
“刚才我听过了,写得很好嘛,连镇党委都引起了重视,刚才是镇宣传委员直接通知我,让我打开广播喇叭,让全体村民一起收听,不错……不错……真的不错!”
陈排放摇摇头,说:“不错个屁,全都是假的了,你见过咱们村有人值夜了吗?你见过女人戴红袖标满街走了吗?这不是瞒天过海,自欺欺人吗?”
“嗨,你小子,咋就一点经验都没有呢?通讯报道就是不能写实了,都写真事,还有啥意义呢?”
“错了!通讯报道不是编故事,就该实事求是地写。”
“好了……好了……咱不探讨那个了,反正你这次立功了,立大功了,为咱们村做了很大贡献!”
“这算什么呀?连个屁都不如!”陈排放说完,抬脚便走。
“哎,陈排放你给我站住!”吴支书大声喝令道。
陈排放被吓了一跳,回头怔怔地望着村支书。
“你回来……回来……我正想找你呢,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吴支书招招手,示意陈排放回来。
陈排放走回来,跟在吴支书身后,懵懵懂懂进了办公室。
“小陈啊,说起来,咱还有老亲呢,你该喊我表叔,可表叔对你关心不够啊。”吴支书明显是在套近乎。
见陈排放没接话,吴支书接着说:“你都回村很长时间了,表叔也没顾得上去探望你,都怪平日里太忙了,大侄子多加谅解啊。”
陈排放一头雾水,搞不懂吴支书究竟要耍啥名堂,支支吾吾地回应道:“表叔,你……你咋这么客气呢?”
吴支书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陈排放,说:“这五百块钱,你拿着,是表叔的一点心意,别嫌少。”
“不……不要……我不要!”陈排放断然拒绝,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侄子,这个你必须拿着!”
“无功不受禄,不要,我不要!”
吴支书见陈排放态度很坚决,叹一口气,声音软了下来,说:“实话告诉你吧,表叔我有事相求!”
“你有事求我?”
“是啊。”
“算不是求,有事您尽管说话就是,只要我能帮上忙,绝不推辞,一定帮,一定帮。”
吴支书朝窗外望了望,说:“陈排放,表叔想问你一个事儿,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陈排放点点头。
“你种的那是啥草药?咋就那么邪道呢?”
“怎么了?”
“咋一沾身就中毒了呢?”
“谁中毒了?”
“我儿子吴洪涛。”
“支书,你的意思是……”
“是,我儿子自打误闯到了你家的草药地后,身体就连连出毛病,先是痛得死去活来,去医院治疗过几天后,才稍稍好了点,可后来一直浑无力,皮肉酸麻,连门都出不了了。”
妈了个巴子,明明是去糟蹋我的草药苗子,到这儿却成误闯了,真他妈不要脸。
“陈排放,大侄子,你肯定知道那药的底细吧,是不是?”
陈排放说:“那是医院的黄院长给的种子,就是普普通通的中草药,没听说杀伤力那么大呀。”
吴支书叹口气,黯然说:“你不知道,我儿子现在都快成废人了,再这样下去……”
陈排放见支书的眼圈都红了,心里一塞,问他:“叔,你说的是真的?真有那么严重?”
“是啊,比说的还严重。”
“是不是得了啥重症呀?”
“已经去县城的医院看过了,做了全面检查,没查出哪儿有毛病。唉,实在愁得不行了,昨天去问过黄仙姑,她说让我去找你。”
“找我?”
“是啊。”
“我能干啥?”
“黄仙姑说你自有办法。”
“我……我……”
“大侄子啊,你大仁大义,就算我儿子不懂事理,你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毕竟还是个孩子。”吴支书说着,硬把红包塞到了陈排放手里,连声哀求着,差一点就给陈排放跪下了。
陈排放心软了,说:“那好吧,等我想想办法。”
吴支书脸上这次有了笑容,说:“就知道大侄子是个好人,不会拒绝老叔的,这样吧,等你治好了吴洪涛的病,我请你去城里吃大餐。”
“那倒不用。”陈排放淡淡说一句,把红包扔在桌子上,快速出了门。
难道黄
仙姑知道了神龙的秘密?
要不然怎么会直言要支书找自己呢?
还有,上次已经给他用过药了,症状全无,明显转好,这时候怎么就又痛起来了呢?
莫非是……
最终,陈排放觉得一定是吴洪涛那小子作恶多端,惹怒了神龙,所以才暗中惩治他了。
按理说他是罪有应得,可看在他爹“装孙子”的份上,陈排放又不忍不管,只得奔上了北坡。
天气阴沉的厉害,远远看去,北坡的泥潭上空迷茫,雾气缭绕。
陈排放快步奔过去,坐到了岸边,朝着浑浊的水面默念起来。
不大一会儿,潭水正中哗啦一声,荡起一个涟漪,悠悠散开,一直延伸到了岸边。
陈排放定睛细看,隐约看见一条黑乎乎的蛇影靠到了岸边,就把支书所求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你呀,就是心软,这不难为我吗?”
“怎么就难为你了?”
“你有所不知,我这是在帮他正骨头。”
“帮他正骨头?”
“是啊。”
“从何说起?”
“那个孽子,天生一副邪骨头,稍不收敛,就会惹出祸端,所以我就想着法子帮他正过来。”
“还有这种事?”
“是啊,你是凡人,自然看不到。”
“你的意思是正过来后,他就变成正直的好人了?”
“本来是这么想,可现在看来,并非易事。”
“怎么了?”
“天意所致,修行使然,老身也无奈啊!”
“那……那……也就是说,他只能一辈子做坏人了?”
“可以这么说,通过几天来的布法施治,看上去并无起色,也许一辈子就那样了。”
“既然这样,那就顺从天意吧,免得损了你的功法,折了你的寿限,还给他造成了痛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神龙沉默良久,说:“你这个小顽童,果真是心软如水啊!不过也好,权作是你行善积德,消除业障了。”
陈排放说:“不为别的,只是看不得他爹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实在是于心不忍罢啊!”
“那好吧,你带灵药回去吧。”
话音刚落,一条金黄色的泥鳅从水中一蹦而起,弹射到了岸边,落在了陈排放放面前。
“怎么是一条泥鳅呢?”陈排放大惊。
水面再次泛起了涟漪,神龙说:“拿回去,不煮不炖,用那小子自己的尿液泡了吃。”
“啥,用自己的尿泡了吃?”
“是啊,只能用自己的。”
“生吃?”
“对,用新鲜的尿液,泡三天三夜,然后躲在门后,一次性吃完,半根骨头都不能吐,记住了吗?”
“这……这也太难吃吧?”
“坏人就该用绝招,这是法则,服用之后,立马见效。”神龙说完,竟然呼呼喘息了两声。
潭水震荡,有水珠溅落到了陈排放的脸上。
待潭水稍稍平静,神龙说:“好了,我累了,该进老窝养神了,你也回吧……回吧……”
“等一等……等一等……”陈排放连声喊着。
“还有啥事?”
“我……我还想问一问有关杏花嫂的事儿。”
“问她啥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