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了是不是?那人都死了,你还替他遮掩啥呀?”
“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总该出口气吧,难道就那么窝窝囊囊地死了?”
“人都死了,还出个屁气!”
“那不中!有仇不报非君子,麻痹滴,去扒了他家的祖坟!”
“呸!扒他家的祖坟,老子还嫌脏了手呢!以前我也想,坏人都已经死了,仇恨也就了了,可这一段时间吧,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心里堵得慌,俺娘本来活得好好的,被那个畜生糟蹋之后人就没了,这口恶气不出能行吗?不然我都没法去地下见她老人家了。”李二麻子有些动情,眼圈红红的。
杏花知道李二麻子为什么那么气愤,那么动情,因为娘才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不是他娘死得早,他也许就能跟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家庭,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你想怎么样?”杏花问。
“父债子还!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俺娘在地下还不能瞑目呢。”
“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乱来,连谁做下的孽你都没弄清楚,全凭猜测咋行呢?可别冤枉了好人。”杏花提醒道。
“这还要你说,我心中有数,今天只是给你露个风,也算是交代后事吧,说不定哪一天我闭了气,你连奶奶咋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说清楚啊,这样吐一半,咽一半,夹在腚眼里多难受啊!”
李二麻子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那个人是村里的一个民兵连长,他借着培养你爷爷当干部的由头,天天来咱家,贼眉鼠眼的一个人,一见你奶奶就满脸奸笑,只要你爷爷不在家,就动手动脚,后来有一个风大雨大的晚上,你爷爷去站岗了(后来才知道是他有意安排的),只有我跟你奶奶两个人在家,然后他就摸黑进了屋,直接上了你奶奶的床。虽然那时候我小,但我能分辨出是他的声音来。不大一会儿就听到那屋里有踢踢踏踏的响动,还听到你奶奶在苦苦哀求着啥,紧接着就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我在另一件屋里,问一声娘你咋了?
你奶奶强忍着说了一声:‘没事……没事……是老鼠跳炕上了,娘已经把它赶下去了。’
我就说要我过去帮你捉吗?
奶奶说不用了,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那后来我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你奶奶那人生性懦弱,又把自己的身子看得紧,从不跟外面的男人私下来往,就连说句话都脸红,这下可好,硬生生给强暴了,她怎么能承受得了,整天哭哭啼啼,茶不思饭不想的,再加上你爷爷也是满腹怨气,指桑骂槐、摔摔打打的,没过几天就找一根结实的绳子,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李二麻子说到这儿,眼圈红了,鼻涕也悬到了下巴上。
“那我爷爷就没找那个男人拼命?”
“你奶奶把嘴闭紧了,至死都不吭一声。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她当时一定是受了威胁,担心一旦说出去,一家老小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杏花心里黯然起来,低沉地说:“女人咋就那么软弱呢?明
明被欺负了,却连句为自己申辩的话都不敢说,还拿自己的性命去为男人做补偿,去洗劫本不属于自己的污浊,你说这是何苦呢?”
“草他妈比,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的后人得报应,等着瞧吧!”李二麻子咬牙切齿地说。
杏花瞪大眼睛望着李二麻子,话锋一转说道:“你还知道做坏事遭报应啊?自己做了那么多的缺德事儿,就不怕被报应了?”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为我娘,为这个家,也是为我自己报仇雪恨,是报复,都是被他们逼得,如果老天有眼,它一定也不会怪我。”李二麻子扯着嗓子吼道。
“你这个老东西,就知道为自己遮掩,你糟蹋了人家的女人,迟早也会被人家报复的。”
“那是两码事儿,我年轻的时候从来都不强迫人家,全是那些她们自愿的,有些女人还求之不得呢。”
“我问你,后来村子里发生的那些糟蹋女人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真的不是?”
“没被抓到,那就不是,无凭无据,谁也没法子。”李二麻子仰起头望着树上的喜鹊窝,一脸不以为然。
“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也该消停消停了,这一辈子你做的孽也够多了,就算是报复,也已经够本了,你说是不是?”
“那些破事咱就不说了,我还有一件心事,想着在死前做个了结。”李二麻子收回目光,望着杏花说。
“你还有啥心事?”
“不过这事吧,应该等李金刚回来后,跟他一块儿谈。”
“啥事那么严重?你说说看。”
“我想……想把我娘的坟子迁回老家去。”李二麻子说这话时,目光在杏花脸上扫来瞄去,仔细捕捉着她的表情变化。
杏花眉头一皱,问他:“迁回去干吗?”
“让她找我亲爹去。”
“找你爹?”
“是啊,也该团圆了。”
“那我爷爷咋办?到了阴间了,再让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杏花啊,这你就不懂了,像他们这种情况,女人死后,都是要回到原配丈夫那边去的,不然后人不安生。”
“不安生,谁的后人不安生?”
“两边的后人都不安生!”
“放屁!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鬼事儿?”
“有个云游高僧告诉我的,不信你去找几个上点岁数的人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种说法。”
李二麻子的话说得振振有词,让杏花为之心动,难怪这几年老有些不顺心的事情发生,难道真的与这档子事儿有关系?
“那你呢?你死了以后埋在哪儿?”
“肯定是跟着我娘去了,再待在这边还有啥意思?活着就招你们烦,死了就更没人搭理了,我估摸着,就连逢年过节也没个给烧纸钱的。”
杏花一听这话,脸色骤变,嚷道:“你这个老东西,还有没有良心啊?你咋就把我们看得那么没人情味呢?”
见李二麻子低头支吾着,接着说,“不过吧,细想起来,你回去倒也好,活着给我们丢人现眼,死了还是一眼不见为净为妙,也省得别人指着你的坟头戳戳点点,我们也跟
着闹心!”
“你先别把话题扯远了,我的意思你该明白。”
“明白啥?”
“我们也是图个全家团圆。”
“那我们呢?我们就不需要团圆了?”
“你们不是……不是……”
“不是啥?那我爷爷不就孤单单一个人了吗?”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
“这叫商量?你自己心里都有谱了,还商量个屁啊?”
李二麻子有些不耐烦了,乌紫着脸说:“不跟你一个娘们家说了,等李金刚回来再说吧!”
“哼,看不起娘们儿是不?那好,你就等着瞧吧,我不点头,看看谁敢在俺奶奶的坟头上动一锨土!”说完,杏花忿然转身离去。
出了李二麻子的家门,杏花首先想到要去找王仙姑,去问一下李二麻子要给奶奶迁坟的事儿。
穿街过巷,刚刚拐过胡同口,就看见王仙姑家的门大敞着,便加紧脚步走了进去。
王仙姑正坐在院子的树荫里,端个茶缸,吸吸溜溜喝着水。
“老姑,你好悠闲啊。”
见杏花进了门,王仙姑赶忙堆起满脸的褶子,讪笑道:“是杏花呀,是啥风把你给刮来了?都老长时间不见你影子了。”
杏花假惺惺地客套了几句,然后就直奔主题,说起了李二麻子要给奶奶迁坟的事儿。
王仙姑掐指一算,眯着眼睛说:“李二麻子想回去就回去,那个熊刁操的是棵弯弯树,入不得你们祖上的坟地。可你奶奶的尸骨就不能动了,如今她跟你爷爷过得好好的,突然把她迁走了,你爷爷谁来照顾?”
这话正说在了杏花的心坎上,就附和道:“不瞒您说,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可自己拿捏不准,这才过来求您,帮着给把握一下。”
王仙姑再次掐指默念一会儿,说:“他李二麻子要是耍横,你就直言跟他说,他们家的祖坟林地遭了洪灾,早就没了,就连他八辈祖宗的尸骨也皮毛没剩,全都冲到下游的水库里面去了。就算他真心要回去,也得另寻墓地,要想找到他们家老祖宗,倒也好办,直接跳到河里喂鱼就是了。”
王仙姑的说辞正合了杏花的心想,赶忙道谢,并装模作样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弄出一副往外掏钱的模样来,嘴里说着:“老姑啊,你看这事吧,他李二麻子一提出来,我心里就直犯叽咕,你这么一点化,我心里就踏实了。平常有事老麻烦你,这回怎么着也得给点辛苦费。”
王仙姑倒也豪爽,赶忙扯住杏花的手,说:“咱娘俩谁跟谁啊,用得着这么客气了,以后有事尽管说话就是了,老姑一定尽心尽力,也好保你们全家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杏花又千恩万谢地客套了一番,这才借口说自己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得赶紧回去了。
王仙姑起身把她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了啥,就喊一声:“对了……对了……杏花,你住一下脚,有个事儿,老姑想打听一下。”
杏花收住了脚,回过头来,问道:“啥事啊老姑?有话您尽管说话。”
王仙姑稍加沉吟,说:“我听说王连成那个混小子不着调,要在神龙那块地盘上建啥山庄,你知道那事儿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