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就把枣妮男人在吴培全授意之下,去外村扮鬼吓唬人,然后诱导人家安装防盗窗被抓的事跟黄顺昌说了一遍。
黄顺昌微微颔首说道:“狗曰的!咱不杀儿有杀儿的,他黑着心的贪财,早晚要出事的。”
“可不是,这不就出事了嘛,连枣妮男人方庆余也给弄进去了。”
黄顺昌气恼地说:“他是活该,谁让他好人不认,不识好歹的呢!”
杏花想了想,竟求起了黄顺昌,说:“你跟派出所王所长关系那么铁,你求个情,让他去公安局把方庆余给要回来吧。”
黄顺昌眼睛一瞪,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你以为公安局进进出出那么随便呀,方庆余他们那是触动了法律,谁也没办法。”
杏花低沉地说:“只是可怜枣妮,一听到消息后,人都哭晕过去了。”
“那也用不着咱去捞人,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吴培全自己捞去!”
“你说他能捞得出来吗?”
“这可不好说,就看他舍不舍得花钱了。”
“你是说只要舍得花钱,就能把人给弄出来?”
“应该差不多吧。”
“哦。”杏花刚想再说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沙哑着嗓子喊:“村长……村长……黄村长你在吗?”
黄顺昌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张望着,高喊道:“老田叔啊,你咋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话刚说完,一个干干瘦瘦的老汉,身上披一块薄膜,佝偻着身子走进了办公室。
进屋后,撩开薄膜,直了直腰身,满脸惊惶地说:“村长啊,可了不得了,村西头发大洪水了。”
“这才吓了半天雨呢,就发洪水了?”黄顺昌似乎不太相信。
“可不是,那水从上头呼呼涌下来,很急,把我院子都淹了,一直灌进了屋里。”
黄顺昌说:“早就让你搬到上头来住,三遍两遍的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进水了吧。”
老汉低着头,喃喃说道:“儿子不给盖房,我往哪儿搬呢?”
黄顺昌说:“先不说那个了,你说的洪水是从那个方向下来的?”
老汉说:“我觉得是从水库那儿。”说到这儿,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怵地瞪着黄顺昌说,“哦,对了,好像……好像还出人命了。”
“啥?你说啥?出啥人命了?”黄顺昌惊疑道。
“水里还漂着……漂着一个小孩呢!”田老汉一脸慌怯地说道。
“在哪里?你说小孩在哪里?”
“在水里……还在水里呢?”
“你是说被水冲走了?”
“没有,挂在我家门口的玉米秸上了。”
黄顺昌埋怨起来:“看看你这老田头,都出人命了,咋就不早说呢。”
“俺被那么大的水吓慌了,差点忘了。”
“走,你赶紧领我们看看去。”黄顺昌说完,回头招呼杏花:“走赶紧了,别坐在那儿了。”
杏花说:“都出人命了,要不要先报案?”
“操!你以为派出所那些熊玩意儿都是神仙呀,这么大的雨,你让他们飞过来啊!”黄顺昌说着,拿起伞,跟在田老头身后出了门。
杏花也麻利地拿起了地上的伞,撑开来,紧跟
着出了屋。
到了村西头老田头家那两间单门独院的小石屋时,水已经漫过了门槛,溢进了屋子里。
黄顺昌骂起来:“老田头,你养了些啥死熊孩子,把你扔在这儿,成心想让你淹死。”
田老头站在雨里,垂着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叹息。
杏花望岌岌可危的小破屋,担心道:“这雨要是不停,怕用不了多大一会儿,这屋准得塌。”
“先别说屋了。”黄顺昌转过身,问浑身颤个不停的老田头:“快说,那个死人呢?”
老田头嘟囔道:“不是死人,是个死孩子。”
“那还不一样啊,孩子还不是人吗?赶紧带我们过去看一看。”
“哦。”老田头应一声,转身朝着大门南面的一个草垛走去,边走边叽咕,“就是个小孩嘛,很小很小的小孩,就跟……就跟个小兔子的似的。”
“好了好了,没人跟你追究,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你赶紧领我们过去看看。”黄顺昌催促道。
杏花听着他们的对话,身上跟着一阵阵发紧,头皮也一阵阵发麻。
慢慢走近了草垛,田老头指着草垛边上的一棵干树枝,说:“那不……那不……就在那儿呢。”
两个人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裹紧了的包婴儿的襁褓,却看不清里面包着啥。
黄顺昌就田老头:“不就是一个包裹嘛,哪见有啥孩子?”
田老头哆嗦着嘴唇说:“真的是……是有的,那会儿出门的时候,我打眼看到了,还以为是啥好东西呢,就走过去,敞开上头的口看了看,差点都把我给吓死了。”
杏花慌乱地问:“你……你看到啥了?”
“就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很小很小,好像是刚生下来的那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用手试一下,没已经没气了。”田老头心有余悸地说着。
黄顺昌颐指使气地对田老头说:“你过去,把那东西拿过来!”
田老头不情愿地说:“我可不敢了,怪吓人的。”
黄顺昌喝道:“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有啥好怕的,别磨蹭了,赶紧了……赶紧了……”
田老头不但不往前走,反倒往回退了一步。
杏花想了想,对着黄顺昌说:“一定是被吓破胆了,你就别难为他了。”然后涉着没过小腿的浑水,朝着那个花色依然清晰的襁褓走去。
黄顺昌也随在后面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杏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根,伸手撩开了覆盖在襁褓上的浮草,果然就露出了一张小婴儿的脸。
那张小脸蛋儿看上去很安详,真的就像是熟睡了一样,面色虽惨白了些,但五官却依然清晰,只是小小的眉心紧紧蹙着,像是在思考着问题。
杏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苍白着脸,噤声不语。
“咦……”黄顺昌唏嘘一声,随问杏花:“是不是还活着?”
杏花摇摇头,说:“不会吧,你看那鼻孔里,还堵着污泥呢。”
“那可不一定,你看那脸色,半点都不像是个死样。”黄顺昌说着,抬脚走到了跟前,说,“我看一下,说不定真活着呢。”
杏花说:“要是活着那可真是奇迹了,说明这孩子命大。”
黄顺昌弯下腰,低
头打量了一番,先伸手试了一下婴儿的鼻息,又用食指摸了摸婴儿的额头,然后直起腰,摇摇头说:“死的,死得透透的了。”
“可真是奇怪了,这么大的雨,又是洪水冲下来的,咋就干干净净,鲜活完整呢?”杏花禁不住问道。
“会不会是别人抱着丢到这儿的呢?”黄顺昌问杏花。
杏花盯着襁褓看了一会儿,说:“不像,小被子都已经被泥水浸透了,上面还磨出了很多小洞,不像是抱过来的,肯定是被水冲下来的。”
“这可真成稀罕事了。”黄顺昌蹙着眉想了想,然后回头问田老头,“你就没看见啥人?或者听见啥动静?”
田老头摇着头,坚决地说:“没有……没有……半点都没有。”
“谁家会把孩子扔水里呢?这可真是怪了。”黄顺昌疑问道。
“不可能,一定是谁家被水冲了,不小心把孩子冲下来了。”
黄顺昌否定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啥就不可能了?”杏花问。
黄顺昌说:“猪脑子呀,你也不想想,打老田头这边,一直走到水库坝头,哪还有一户人家?就算是下头有人家遭了淹,孩子也不会漂到上头来了吧?”
“是啊,这事可真是蹊跷了。”
“可不是,真他娘的遇到邪道事了。”
杏花问黄顺昌:“那该咋办?”
黄顺昌说:“这大小也是一条性命啊,说起来应该报案,可报案也是白搭,大人被杀的案子都破不了,更何况是个刚出娘胎的孩子了。”
“那该咋办?”
黄顺昌呆着脸琢磨一下,抬起头对着杏花说:“这样吧,你立马去找王仙姑来。”
“找她来干嘛?”
“让她帮着筹谋一下,看看是个啥情况。”
“你不是不信她那一套吗?”
黄顺昌叹一口气,说:“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总不能丢在那儿不管吧,无论如何该给他个着落,心里也好安然些。”
“倒也是,扔在那儿不行,心里肯定会不安的。”杏花附和道,说完转身就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这边黄顺昌又把目光朝向了田老头摇摇欲坠的房子,看了一会儿,便对着田老头说:“你那个房子不能再住了,说不定那一霎就被水泡塌了,赶紧收拾一下值钱的东西离开吧。”
田老头哭着脸说:“可……可我去哪儿呢?”
“去哪儿还要问我?你不是有儿子吗?”
田老头深埋下头,嘴巴几乎都贴到了混黄的水面上,深叹一口气,喃喃地说:“那几个杂碎,那一个儿子能接纳我呢?”
黄顺昌骂道:“麻痹滴!一帮子狗杂种,家里不都是宽敞的新瓦房嘛,咋就容不下一个破老头呢?”
田老头神情凄然,摇着头,说:“不指望……不指望了……”
黄顺昌看着继续往田老头屋里涌进的洪水,说:“别再耗着了,抓紧进屋,去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
田老头可怜巴巴地说:“拿出来咋办?倒不如直接葬在里头算了。”
“死老头,胡思乱想啥呢?你要是想死,别去找我呀,你把我叫来,再当着我的面作死,你不是成心毁我吗?”黄顺昌虚张声势地指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