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顺昌坐在主席台上的一张破桌子前,嘴里叼着烟卷,眯缝着眼睛,朝下面的各色女人瞄来瞄去,目光偶尔也会粘在某一个女人脸上,直直的,拔都拔不下来。
杏花心想,这个老色鬼,心里邪性着呢,一定是又在打哪一个女人的主意了,要么就是正在心里干那事。
“哎,村长,你发啥呆呢?”杏花一步迈进屋,高声叫道。
村长一愣,回过神来,见是杏花,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埋怨道:“你这熊女人,想把你干爹吓死咋地?”
杏花边朝台下走着,边泼辣地说:“俺可想做你的干女儿来着,可你疼得过来吗?明里暗里的都干爹干爹地叫着你,你应付得过来吗?”
“尽管叫,应付得了。”
“都一大把年纪了,俺还怕累着你呢!”
台下一片哄笑。
村长端直了身子,弹掉烟蒂,嘴上说着:“不跟你贫了,破嘴就跟刀子似的,谁敢招惹啊。”
台下就有女人起哄:“就算是刀子你也不嫌弃,还不照样贴上去亲个没够啊,姊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台下一片附和闹腾声。
杏花赤白了脸,站起来,梗着细白的脖子叫骂着。
村长黄顺昌拍拍桌子,严肃起来,说:“不许瞎扯了,开会……开会。”然后吩咐田丽点一点人数,看看人都到齐了没有。
田丽大概数了数,也没道出个具体数目来,回到主席台,坐在黄顺昌身边,低声说了句:“到的差不多了,开始吧。”
“对了,田丽,你没把陈排放给喊来?”
“这是妇女大会,你喊他干嘛?”
“让他来做记录啊,用处大着呢。”
“这还要记录?”
“是啊,难得开个大会,该借此机会好好宣传宣传。”
田丽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喊他。”
杏花听到了,插话道:“别喊了,陈排放病了,病得不轻。”
“有那么严重?”黄顺昌问杏花。
“可不是嘛,上午过去瞧了瞧,还趴在床上翻白眼呢。”
“啥病?”
“好像是重感冒吧。”
“狗曰的,感冒又死不了人,去,抬也要把他抬来,赶紧了!”黄顺昌命令道。
田丽应声离去,颠着大屁股跑了出去。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田丽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陈排放。
看上去陈排放的身体已无大大恙,小脸白净,两眼放光,朝着黄顺昌点了点头,就捡个位置坐了下来。
“草,杏花你谎报军情,这不好好的吗?”黄顺昌瞪了杏花一眼。
杏花脸面上有点儿过不去,嘴上却强硬,嚷道:“人家有病还不带好的了?你是不是盼着人家一病不起啊!”
黄顺昌骂一声臭娘们,就把视线转上了陈排放,指使道:“陈排放,你认真听,仔细记,再编成小故事,发到报纸上去,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陈排放点点头,说明白。
黄顺昌随调整了一下姿势,严肃起来,朝着台下大声喊:“别吵吵了,开会了!”
见台下安静下来,他侧脸对着田丽说:“你先把大
概情况讲一讲吧。”
田丽一开口,杏花才知道,昨天夜里村子里又出大事了——
一个年前刚过门的新媳妇被人侮辱了,好在那个坏人刚刚撕掉了新媳妇的衣服,还未来得及实施具体行动,就被住在隔壁的公公听到了。
公爹毫不含糊,摸起菜刀就蹿进了儿媳家门,这才把坏人给吓破了。
田丽说,考虑到人家是新媳妇,顾及脸面,坏人又没实打实地把坏事给办了,所以就没报案。
今天把妇女们交集来的意思,就是为了给大伙提个醒,特别是男人外出打工的,一定关好自己的门,守好自己的人,加强自身防范。
接下来由黄顺昌讲话,他又把新媳妇被侮辱,以及案发现场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得更详实,更具体。
他说坏人用刀子拨开门闩,然后摸进屋,先用被子捂住了女人,再用胶带封了嘴巴,然后就开始胡乱摸索,再然后就死扯硬拽地脱人家小媳妇的贴身小衣服,接下来……
他断言,这一次虽然半道里被搅合了,没成事,但从手段上看,跟上两起案件很相近,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杏花留意到黄顺昌讲这些情节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坏人的痛恨,也少见对弱者的同情,相反倒显得很亢奋,言语间竟流露出某种怪诞的味道。
不难看出,他是在把玩那些细节,并以此来满足邪恶的情趣。
老不死的,十足的王八蛋,真该遭雷劈!
杏花在心里骂着,表面上却冷静得很,规规矩矩地听台上的人讲话。
最后,黄顺昌要求与会的妇女们共同讨论两件事情:一件是新媳妇被糟蹋的事要不要报案;
第二件是如何做好妇女的安全防范工作。
就在大伙吵吵嚷嚷讨论的时候,杏花心里豁然一亮,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连警察都已经把前两起案件定性为系列强x案,村长又从作案手法上作了具体分析,称新媳妇的性侵案也属同一个人所为。
那么,就应该排除对范小硕的嫌疑,很明显,他没有作案时间,因为他早就被警察带走了,人压根儿就不在村子里,怎么会有机会再次作案呢?
杏花心血来潮,想立马就把这个疑问提出来,可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傻呀,这不等于端起屎盆往自己身上倒吗?
村上的人,特别是女人们,本来就在暗地里嚼舌,议论自己跟小白脸范小硕相好的事,这时候再明目张胆地跳出来为他说情,还不等于承认自己与他私通了吗?
散会后,杏花迟迟没走,直等到屋里只剩了村长一个人,才靠上前,想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咋还不走?想吃肉了吧?”村长粗野地问道。
“想吃肉也用临不着你呀!霜打的茄子似的,软鼓囊囊的,还嫌脏了我的嘴巴呢。”杏花毫不相让。
“姜是老的辣,你是吃少了,没品出真正的滋味来,要不抽空我把那玩意儿养肥了,再让你尝一尝?”黄顺昌猥锁地笑起来。
“去你的,老不正经!我想跟你说个正事。”
“啥正事?”
杏花捋了捋前额的头发,反问道:“你咋就敢把新媳妇被糟践的事
儿给定性了?”
“定性啥了?”
“你不是说这次糟蹋新媳妇的,跟上两次是同一个人吗?”
“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呀。”村长边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边解释道,“你想呀,开门用的还是刀子,上两次不也是一样吗?还有猛劲撕扯衣服的手法,以及那个残忍劲儿,不都差不离吗?还……还女人家的身子都咬碎了,难道是个狼不成?杏花,你知道这说明了啥?说明这个人是病态,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杏花稍加沉吟,说道:“我也觉得你分析得有道理,可见你的村长没白当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耍女人耍出了经验。”
村长一笑,骂道:“去你狗曰的玩意儿,我除了耍你还耍谁来着?”
杏花冷冷一笑,说:“还要我一个个说出来吗?那我就点点名你听听,只要你不觉得寒碜就行。”
“你就别咧咧了,我这不是为广大妇女同志排忧解难吗?男人们不在家,那块地茬闲着也是闲着,放时间长了一准长草,我帮着深耕一下,再使点大肥大水的,慢慢不就滋润起来了嘛,一来二去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吗?不但不感激,还在背后挤兑我,良心全他妈被狗是了。”村长端起水杯,呼啦喝一口水。
“占了便宜卖了乖,谁稀罕!”杏花接着言归正传,说,“按你的意思推断,也就是说,昨天夜里的案子肯定不是范小硕干的了?”
村长白一眼杏花,不无醋意地说:“左一个范小硕,右一个范小硕,你就是忘不了那棵豆芽菜!”
“我这不是跟你说正事嘛。”
“是不是他干的那得由警察说了算,我可不敢断言!”
“那我就去找警察说去。”
村长瞪大眼睛,紧盯着杏花,吼道:“你敢!不是说好不报案的嘛,都已经集体讨论通过了,你再去瞎捣腾,是不是嫌咱们村臭得还不够啊?上一茬人出了个你二麻子叔,搞得村里的青年人都讨不到媳妇,你再把现在村上连续祸害女人的事抖擞出去,我看连你儿子也要打光棍了!你要是再给我惹出乱子来,全村的老少爷们都不会饶了你!”
杏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出了村委大门,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心里乱到了极点。
这算啥事啊,事实明明摆在那儿,却不让澄清,这不明摆着是混账吗?就算是自己跟范小硕毫无干系,可也不该看着好端端一个人被冤屈啊!
想来想去,杏花决定去一趟新媳妇家,让受害人自己去报案。
那样的话,警察必定会再次来村里调查,就算抓不到坏人,对范小硕的嫌疑也就解除了。
对了,村长不是要陈排放写故事嘛,那就叫上他一起去,也好让他帮着自己造声势。
杏花过去喊陈排放,可陈排放说啥都不答应,称这个时候去不合适,那不等于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再说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家,去问女人那种事情,难以启齿。
杏花无奈,只得一个人去了。
陈排放嘴上没答应,心里却痒得不行,他也想尽快弄清事实真相,除暴安良不说,起码得让村里的女人过上安生日子。
见杏花嫂已经拐过了墙角,他屏声敛气,悄悄跟在了后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