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心字成灰
海城正在无声之中酝酿起了一场狂风骤雨。
祝臣舟每天都会出席很多场合,他与蒋升平卯足了劲,在自己擅长疆域开天辟地独树一帜,他们犹如两只石狮,非常和谐而又保持距离,在人前称兄道弟,但其实暗流涌动,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死,并且为了这个梦想在付诸行动。
更多人选择与他们做君子之交,不远不近的讨好跟随着,没有过分亲密和疏远的察觉,以防止引火烧身。
蒋升平的女伴大多都是程橙橙,一些非常重要的商业合伙人有时候会邀请他全家出席,而他的一双儿女很快成为商场新贵,程橙橙的长远眼光不得不令人钦佩,她为他们在欧洲多个国家注册了自己的童装和奶粉品牌,两个孩子还不到三岁就已经身家过亿,每每出现都带着耀眼的光环。
祝臣舟也不落后,他携带郑妲曼出双入对,几乎出席遍了所有宴会与邀请,很快关于他们两人即将成婚的消息便尘嚣而上。
对于这样传闻,巨文始终保持缄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不受任何影响的运营销售赚钱,但不可否认,这也算炒作双赢的一种,郑妲曼旗下百分之三十的女性珠宝护肤品牌和巨文近一半商品都陷入供不应求的狂热模式,甚至两三年前积压的旧物都在原本该被时代淘汰的情况下火爆脱销。
祝臣舟和郑妲曼在深夜茶餐厅用过宵夜后被大批媒体堵住于门口街道,郑妲曼戴着墨镜,长发遮盖住她半张精致面庞,她隐藏在墨镜后的脸有一分可人的娇羞,她将整副身体都尽量隐藏在祝臣舟身后,而他也十分绅士护住她。
这份采访报道是海城当地最火的风云前端新闻频道全程直播,为首的媒体出示自己工作证后向他询问和郑妲曼的关系进展,祝臣舟只意味深长回答他,顺其自然。
记者自然不放弃,换了一种更为直白也残酷的方式提问,“那么沈小姐的位置现在已经退居到您的前任了吗。她为你孕育过一个孩子,孩子的夭折是否成为您和她感情迅速走向破裂的关键?”
祝臣舟直接跳过了孩子的问题,他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极其诡异的讳莫如深,但对于我他的回答同样直白而残忍,“我从没有考虑过给予她婚姻,我们仅仅是在一起过。她并不适合做我妻子,她没有清白的家世和单纯的过去。”
记者将目光从郑妲曼身上掠过,“可郑小姐同样是离异女人,这算单纯的过去吗。”
“我指的单纯与否,可婚姻经历无关,而是对待感情的态度,我也只能说到这里。”
祝臣舟拥着郑妲曼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所有记者见他们打算离开,都蜂拥而上层层围住,很快画面便乱作一团,人潮湮没了熟悉的身影。
正当电视中的场景愈演愈烈时,客厅传来按响门铃的声音,这一连串的尖鸣像是镇静剂,将我烦躁而疯狂的心情压抑住,我立刻看向门口,保姆正好将门打开,久违的韩竖从外面进来,他穿着白色皮鞋,一身银灰色西装,鞋跟踩在地板上声音无比清脆悦耳,他缓慢走到我面前,稳稳站住,我盯着他眼睛,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电视屏幕,他看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果真被我猜中,你也仅仅是一块跳板。”
他的话使我迅速反应过来,我以非常戒备的姿态向后仰了仰身体,我并不友善问他,“你来看我的笑话?”
“怎么会。”
韩竖笑着伸出手抚摸头顶水晶灯垂下来的花穗,“我只是来验证我曾经的猜测是否准确,看来我的确料事如神。这就是人生,非常有趣的人生,没有任何一段往事会真的成为过去,它存在于人的脑海和记忆里,就算你以为它过去了,总有一天,它会以一个特别奇特的方式席卷重来,让你措手不及。”
我冷冷一笑,“我不会给你见证这场战役的机会。”
“如果我说我已经见证了你会怎样,你们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都看到一清二楚。这世上有一种男人是高级吃软饭的,他拥有才华手段和智谋,唯独缺少一份机遇和人脉,他一般都会选择女人作为脚踏板,攀登上高空,从而大展拳脚,成功了便名垂千古,在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婚姻里放低姿态去偿还女人的恩情,但女人的高姿态与吵架时动不动就故事重提的愚蠢令男人最终厌烦,再果断结束抛弃,这几乎是所有依靠女人站起来的男人最终的选择。祝臣舟属于完全依靠自己卧薪尝胆走到今天,但不可否认,他同样以你为目标走了一条捷径,原本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彻头彻尾得到美索,他也仅仅用了十个月,女人如果不能不断丰富增持自身的利用价值,自然不会得到男人更多的垂爱。”
韩竖话音落下笑得非常意味深长,我听到这番阐述后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抚了抚自己手臂上凸起的疙瘩,“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眼底闪过一抹锋芒,“你还不知道吗。沈筝,有时候我都怀疑,到底你的自尊什么时候才能觉醒。你总自以为是拥有着高贵和傲慢的情怀,但其实你太卑微了,你卑微的出卖着自己良知,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宠物,跟在祝臣舟身后摇尾乞怜,换做我是男人,这样的你也只会让我慢慢厌倦,你以为你付出手中的一切,就可以使一个男人因为感激和愧疚而呵护你一辈子吗,说到底那只是你失去祝谨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因为你没有了任何筹码傍身去牵制祝臣舟,你知道你随时都会被他丢弃在路上。”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同样的东西在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种形态,我只要清楚我和你说的不一样就够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看法,你是上帝吗?”
韩竖非常愉悦凝视我恼羞成怒的表情,仿佛我的失态和反驳是他早就猜中的,“你认为祝谨该死吗。”
这简短几个字让我整个身体都像被一块巨石重重压死,压在下面难以翻身,他该死吗,不该,我无数次午夜梦回看到那一幕,他被蔡安丢下楼,那么高的楼,他一团柔软的身体被抛在空中,他啼哭声凄惨无比,令我揪心。
韩竖笑着将脑袋凑向我耳畔,他唇齿轻轻打开,声音低沉而温柔说,“祝臣舟可以救他,他为什么不救,因为他早就知道,他和你不会有结果,他是时候将你丢弃,他不可能捡一个陈靖深的遗孀做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你的价值在一点点殆尽,孩子越来越大,你们之间千丝万缕永远无法割断,只有祝谨死了,你才能万念俱灰,才能痛快接受他无情的安排。否则你会为了孩子妥协,去不择手段挽留,更会将孩子带走,抚养成人,祝臣舟是一头蛰伏的豹子,他清楚仇恨的威力有多么庞大,可以让一个人丧志本性与良知,他为什么要为二十年后的自己树敌。亲父子反目为仇的不计其数,他只想要斩草除根。”
“你胡说八道!”
我两只手抱住韩竖的肩膀,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撕咬他,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皮肉在我牙齿用力咬合下渗出的血腥味,他始终一动不动,任由我闷吼嘶哑踢打,我不知道自己发泄了多久,我双目猩红从他怀中抬起头,恶狠狠注视他,他垂眸笑说,“说到了你的痛处,因为你也清楚,这就是真相,你的骨肉,死于他父亲的残忍下。”
“荒谬可笑!”我觉得有趣又神经,我大笑出来食指戳着他鼻尖,“你脑子卡了一辆玛莎拉蒂吗?祝谨是他儿子,不是捡来的猫狗,他怎么可能那样狠,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是变.态?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韩大少爷没听过,你是天外飞仙吗?”
佣人听到我声音,迅速从一扇门内走出来,她看到我拉扯韩竖的动作,她怔了怔,然后试探问我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帮助,我没有理会他,我咬牙切齿盯着韩竖,我此刻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女人就是这样,她渴望真相,又听不得真相,她想要自己去挖掘,但每到关键时刻又因为懦弱和深爱而自己放弃,于是当别人成全她的好奇心,她反而不会领情,她会深恶痛绝,认为自己美好的生活终于要被扒掉一层皮,无法回到过去。
韩竖越过我头顶看了看那名焦急又担心的佣人,他笑得妖孽般,指尖稍微用力弹掉我的手,满面笑容耸了耸肩,“那就当我是荒谬好了。”
韩述经过我身边朝门外走去,任凭我站在原地如何朝他背影大骂也不肯驻足。他离开后,我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癫狂模式内,我急于找到一个发泄口,更急于释放自己被压抑崩溃许久的心情,我从没有这样渴望见到祝臣舟,去手刃了结他。
我盯着客厅内时刻关注我的保姆,她们倒非常好支开,我提出想要吃汤圆,其中一个便立刻进厨房通知厨师为我做,而另外一个保姆也被我以想喝鸭汤为借口从客厅支开,视线内只有阳台外正交谈的两名保镖,他们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利用一分钟的短暂时间掌握清楚他们回头观察我的频率,在最后一次他们从我身上收回实现后,我便借着这个时机格外迅速并且悄无声息的推开门。
我从别墅内跑出来,我不敢耽误半秒,我知道我的时间非常紧凑,而能逃出来也唯此一个机会,之后他们会更加严密的看守我,以防止我做出逃跑的事。
我迅速逃离的方法只有驾车,这个最快。可我根本就没有考下驾照,我只跟随陈靖深在郊外度假时学过几天,是他亲自教我,我撞上过树和围栏,赔了度假山庄不少钱,那一次的惊魂也让我心有余悸,之后我连方向盘都不敢碰,但眼下我别无选择。
我按下车库密码跑进去,车钥匙在车门锁上挂着,我拔下一只距离我最近的黑色保时捷,正在我坐进车里刚开动时,保镖听到声音从别墅内追出来,他们阻拦在车头前,不停的敲打挡风玻璃,我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但我耳畔不停回响韩竖的话,它成为了我的动力,成为了我不顾一切的砝码。
我猛地踩下油门,这剧烈而尖锐的声音使他们浑身一震,反应过来后立刻敏捷朝两侧滚开,也顾不上阻拦我,保命要紧,都知道我技术很渣,我要撞死谁绝不是说说而已。
失去障碍后,车载着我如同离弦一般蹿了出去。
我一路跌跌撞撞,像龙飞凤舞,在街道疾驰。不少开车老手都看出来我是一个菜鸟,一边打闪方向盘躲避我,一边从车窗探出头朝我大骂,我觉得这是我有生之年最精彩的一天,凡是我出没的地方,到处都是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和汽车剧烈转弯摩擦地面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被这一幕吓到,忽然在一个惊天响雷后下起瓢泼大雨,我立刻关上窗户,隔绝了那狂风大作和暴雨惊雷,这样恶劣天气也使前两个路口被我飘忽车技吸引的交警手忙脚乱,很快便被我甩掉。我驾车穿梭过最后一条人烟较为稀少的宽阔大道,沐浴在雨帘之中的巨文大楼在眼前越来越近。
我只专注凝视那栋大厦,忽略了车前近在咫尺的路灯杆,我反应过来时几乎就要撞上,我猛地踩住刹车,由于惯性我被一股强大推力朝前顶去,胸口磕在方向盘上,疼得我眼前一阵漆黑晕眩,车子也在大雨浇灌和我歇斯底里的驾驶方式下,熄灭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