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醺带着二埋汰的媳妇回了沈家,一路走一路和她闲聊,得知她的名字叫淑娴,二十出头的年纪,她说她对自己的病早就知道。。
这个早,具体早到何时?洛醺感觉她的话里有深意,她一个闺女家,如何就早知道自己有这种病?石女这件事自己也是才明白的。
让老杜套了车,准备送淑娴去县里,说起来这件事还没有问过那个太监,人家愿意不愿意还是未知,他愿意就和淑娴做个伴,他不愿意自己再把淑娴带回,这是洛醺的打算。
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打算,希望神医白老爷子从天而降,治好淑娴的病,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然而白老爷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他,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所以还是先安置好淑娴为妙。
车套好,洛醺想给淑娴拿些衣物,看淑娴骨骼比自己粗壮,就去找何冰大兰子要,何冰的衣服大多是旗袍,淑娴觉得太时髦不适合自己,就要了大兰子的两件褂子,略微肥大,总算能穿。
麦子抱着女儿来看洛醺,听闻此事也回家找了自己的衣服,她的身材和淑娴倒非常相像,麦子虽然和淑娴经历不同,感觉都是苦命人,所以不仅仅给她带来衣服,还有一副银镯子。
洛醺平素很少戴首饰,嫌累赘,被麦子的这副银镯子提醒,把自己耳朵上的耳环取下给淑娴戴上。
打扮停当,所谓人是衣服马是鞍,淑娴的几分姿色就彰显出来。
“走吧,若是你看不好那个人,我们再回来。不要勉强。”洛醺拉着淑娴的手就要上车。
淑娴的手滑下,人跪在洛醺面前,什么都不说,没有感谢没有磕头,就是仰头看着洛醺流泪。
洛醺的心揪紧,随着也留下泪来,感觉淑娴必定经历过比嫁给二埋汰更受伤害的事,众目睽睽的也没多问。扶起她上了车。
老杜赶车,祝子雄和鬼三、孙猴子都随行,前两个是保护洛醺,孙猴子起了媒婆的作用,那个太监住在哪里多大年纪以至于更多的事情洛醺都不了解,孙猴子却一清二楚。。
到了县里洛醺感觉自己这些人贸然上门有些不妥。让老杜拉着孙猴子和鬼三先去那太监家提亲,她和祝子雄带着淑娴往一个茶馆坐着等候。
一杯茶下肚,洛醺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问淑娴:“你是何时知道自己是石女?”
淑娴捧着茶杯的手一抖,洛醺立即后悔,知道触动她的伤处,忙不迭的:“可以不说,我只是关心你,其他书友正在看:。”
祝子雄感觉这是女人间的体己话,离座,端着茶杯到门口去喝,言说是去等鬼三和孙猴子。
淑娴用茶杯捂着冰冷的手,声音很轻:“你是好人,我想告诉你。”
洛醺把凳子靠近她些。是不想她说的话让别人听见。
淑娴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把玩着手腕上麦子送她的银镯子。她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辈子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戴这么贵的首饰,遇到洛醺等等这么多的人关心自己,死也值了,所以没什么不能说的。
“十三岁。十三岁的时候,大雨瓢泼的夜晚,他想祸祸我,没得逞,然后他骂我是石女,丧门星,我就知道了。”
这个“他”,洛醺不用问都猜到应该是她的继父,跟淑娴比起来,自己有个那么疼爱自己的爹,从来都是不愁吃穿,现在又嫁给心爱的男人,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此生再不可奢求更多,握紧淑娴的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淑娴的一滴泪啪嗒打在她手上,再抬头就笑了:“这回我能离开他多亏了您,沈家奶奶,您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拯救我的。”
洛醺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这朴实的话语却让她心酸心痛,突然有些后悔:“要不,跟我回沈家吧,我养活你一辈子,鬼三,就是那个断臂的,他是个好人,他也想要你。。”
淑娴从她怀里挪开自己,摇摇头:“我笨,但我也能从面相上看出那个大哥是好人,他想要我是可怜我,这样的人我更不能害他,假如那个公公想和我做伴,我就留下,如果人家嫌弃我,我再去沈家当奴婢,伺候您一辈子,很多女人都是终身不嫁的,其实这没啥。”
她自己这样打算,洛醺也不勉强,喝完茶在茶馆又买了二斤糕点给淑娴带着,想起她继父刘老大那个穷家,这些东西淑娴一定没吃过。
这个时候鬼三和孙猴子就回来了,事情异常的顺利,那位公公,就是前清的太监,愿意和淑娴结成夫妻。
洛醺心里又犹豫了,听孙猴子说那位公公才四十出头,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很小就净身做了太监,这么多年过去,会不会因为身体上的变化个性也奇奇怪怪的,他能对淑娴好吗?
打定主意,去看看再说。
孙猴子带路,坐车来到那位公公住宅的胡同,孙猴子用手一指刷着新漆的木门,洛醺眼前一亮,看上去日子过得还不错。
到了门口,孙猴子当当敲门,对方好像早在等着,立即把门打开,出现在洛醺目光中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样貌端正,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穿戴不奢华也不落魄,左右看都很正常,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特别。
孙猴子用手一指洛醺,趾高气昂的介绍:“这位,是金水湾沈家的主母奶奶。”
所谓主母奶奶,就是当家女人的意思。
那公公深深施礼:“有劳您了。”
地道的京片子味,然后伸手请洛醺几个进来,目光落在淑娴身上,微微一笑,应该是很喜欢。
洛醺微蹲身子道了万福还礼:“怎么称呼?”心想皇上都没了,大清覆灭了,现在是民国,即使公公是尊称也不能再叫。
那公公道:“小姓张,张福禄,以前有人叫我张公公,有人叫我小禄子,您随意。”
洛醺道:“我叫你张大哥。”
张福禄登时满面欢喜,不是因为堂堂的沈家奶奶尊他为哥,而是洛醺把他当个男人看,受尽了别人的白眼,今个得到如此礼待,感激的朝洛醺再鞠躬道谢,把几个人请进自己家里,。
洛醺本着对淑娴负责,一路走一路看,非常精致的一个宅子,收拾的也干干净净,总之比起淑娴的娘家,下洼村的刘老大家,张福禄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洛醺稍微放心。
在堂屋坐了,墙角的火炉子燃得正旺,屋里暖融融的,简单的家具摆放有条有理。
张福禄殷勤伺候洛醺几个,泡了茶上了各种各样的饽饽干果,然后道:“这位姑娘的情况我都听说了,想必我的情况孙老弟也告诉了各位,假如姑娘感觉我还可以,就请沈家奶奶做这个大媒,我对淑娴明媒正娶,保证对她好一辈子。”
洛醺回头看看淑娴,得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你觉得张大哥如何?”
淑娴娇羞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男女都中意,洛醺道:“好吧,你们觉得婚礼该咋办?”
孙猴子促成姻缘,得意洋洋:“啥咋办啊,我不用掐指一算都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就今晚拜堂,我们都留下做个见证,淑娴你记住,老张只要对你好,别在乎什么花轿啊聘礼啊。”
淑娴立即表态:“好,听您的,聘礼不要,花轿不要,只求能在沈家奶奶面前拜堂成亲。”
一切从简,张福禄也高兴,吹吹打打是为了给淑娴面子,其实太张扬他还怕左邻右舍说三道四,虽然太监娶亲数不胜数,他还是有点顾忌。
洛醺遵循一对新人的意见,又从身上掏出二十块大洋递给张福禄:“这是淑娴的嫁妆,并且我沈家永远是她的娘家,希望你兑现诺言,对她好。”
张福禄呵呵笑着摆摆手:“我知道沈家有钱,但您这个钱我不能要,我是小门小户,可我有手艺,我能养活淑娴,也不是娶她就像买个老妈子,要她给我洗衣煮饭,其实就是一个人孤单,有个人做伴,说说话就好。”
还挺有骨气,洛醺顿时佩服起张福禄,把钱塞给淑娴:“你拿着,喜欢什么买点什么。”
淑娴也不要,指指自己的衣服和手腕上的镯子:“已经够了。”
洛醺也不勉强装好人,留下孙猴子帮张福禄准备晚上拜堂的事,她先带着淑娴回了沈稼辚的司令部。
为了给淑娴充门面,洛醺找了沈稼辚、何冲和祝梦蝶,希望他们晚上也去观礼,人多热闹。
洛醺的意思,沈稼辚当然是乐此不彼,到了晚上还让何冲开车,又叫了一队士兵护送,威风凛凛的就来到张福禄的家。
听闻司令大人驾到,张福禄受宠若惊,急忙把各位让进。
洛醺与祝梦蝶左右搀扶着蒙着盖头的淑娴,因为自己年纪轻又是个女人,她让沈稼辚高坐在上,毕竟沈稼辚是本县的父母官,由他主婚最好。
然后,淑娴和张福禄拜了天地。
接着,大家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吃了酒席,即使一个是太监一个是石女,也总归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酒足饭饱,洛醺起身喊着沈稼辚等人回去。
出了张家,洛醺拉着送出来的淑娴,叮嘱:“如果不开心就去金水湾找我,或者去司令部找司令大人,都能为你做主。”
淑娴笑了笑:“我会看面相,张大哥是好人。”
如此洛醺也就没有多言语,上了马车,孙猴子在一边叨咕:“你说他们今晚该咋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