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改变,他的姐姐
因为安安的一声“太爷爷”,周鸿声越发喜欢连翘了,觉得她虽然年纪很轻,但关键时候特别识大体,不愧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孩子。??又给周家添了两个子嗣,这周家长儿媳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安安叫完周鸿声便跑回连翘身边。
周鸿声用期许地眼光看着冯厉行,冯厉行将脸侧到一边去,假装咳了两声,却没说话。
老爷子明显“哎”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招呼下人准备开饭,连翘看得出老爷子脸上浓烈的失落感,不由在背后偷偷掐了冯厉行一把。
冯厉行疼得龇牙咧嘴,用眼睛瞪她。
“你干什么”声音压着问。
连翘嘴巴弩了弩,看向周鸿声:“今天是除夕,你就不能让他高兴一点吗”
“”冯厉行不吱声,将手依旧插在裤袋里。
连翘狠狠剐他:“德性,不知道珍惜。”说完拉了安安一把,“走。安安,别理你爸爸,他不懂礼貌。”就那样把安安也拖走了。
冯厉行站在原地用手指挠了挠眉心。
“爷爷”很轻很不自然地叫了一声,但整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周鸿声略显佝偻的背影明显一顿,好像快要倒过去了,周业赶紧作势去扶他,却被老爷子推开。
他自己拄着拐杖一点点踱步走到冯厉行面前。
“你刚才叫我什么”
“咳”冯厉行虚握住拳掩着唇又咳了两声,这才抬起头来,又喊了一声:“爷爷”这次用了无比干脆坚定的声音。
周鸿声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毫不夸张,整屋子的人真真切切地看到老爷子眼里浮起泪光,撑着拐杖龙头的手也开始剧烈发抖,最终抬起一只手臂。本想去抱一下冯厉行,可冯厉行比他高了许多,所以最终那只枯抖的手掌只是有力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像是盼了多少年的心愿终于实现,周鸿声激动得无法自抑,许久才收拾好情绪,只说了一个字:“好”
周业这才过来扶住他:“老爷”
周鸿声却拍着冯厉行的肩,拉他:“走,去吃团圆饭,周业,叫厨房开饭”
一家子热热络络地往缀锦阁去,踏着除夕的月色和景致,吻着空气中的焚香和佛音。
那顿团圆饭的氛围自然十分好,周家也难得这么热闹,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回来了,不过却没看到苏怔,但老爷子没有提。只是半开玩笑半感慨地说:“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缀锦阁的这张圆桌第一次全部坐满”
再加上两个孩子吵来吵去,竟是一团吵吵嚷嚷的和气。
连翘也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家的感觉了,心情有些复杂,不免多喝了几杯。
也怪周家的酒太好喝,老爷子一时高兴,叫周业去酒窖里把祖上藏的上百年的白酒都拿了出来,连翘这个小酒鬼自然就贪嘴了。
周家的团圆饭吃完已经很晚,后院的和尚也已经用过素斋,派人过来找周沉,问年庆何时开始。
老爷子和周沉便跟着和尚去了后院料理。冯厉行被安安拖着去院门外放烟花,二宝闹着也要跟着去,但连翘已经有些微醺了,冯厉行便谴了一个下人抱着二宝跟他一起出去。
笑声和人声渐远,缀锦阁一下子空了下来。
连翘握着半杯热茶走到阁外的廊下,夜风吹过来,可以闻到园子里花草的香气,不由深呼吸,酒劲似乎也散了许多reads;。
“姐姐”
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这称呼和声音实在熟悉,连翘握着茶杯的手不免一紧。
苏怔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身上裹着墨绿色的短绒大衣,脖子上一圈圈围着一条橙红色围巾,包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
“你,刚从外面回来”连翘见他的装束似乎不像从宅子里冒出来的。
他也老实,点了点头,顺手开始解那一圈圈包得严严实实的围巾
“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车子在的啊,怎么没回来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连翘觉得好奇。
“团圆饭”他口气似乎挺嫌弃似的,不过围巾总算解开了,露出整张漂亮的脸好吧,连翘承认自己每回见到苏怔都会感到惊艳,她不犯花痴,但这孩子的五官实在长得太好了,精致得不像话。
“饶了我吧,我能够来这叫他一声爷爷就已经够给周家面子,让我坐在那桌子上看着所有人熟练表演,还要装出一副我很幸福我很happy的样子,oh?no,我绝对办不到”
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但连翘似乎能从他落遢的表情中窥到一丝鄙夷。
“那你刚才那会儿功夫去哪儿了”连翘随便又问,却不料苏怔竟然嘿嘿一笑:“我去看我妈啦,好歹今天也是除夕,她老人家一个人,我这做儿子的也该去看看她,虽然她总一个劲地催我来周家”
“”连翘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不由想起苏卉的样子,那个在外人眼里永远刚厉精致的女人,坐着国内一流时尚杂志头把交椅,人人钦羡的女强人,这种节日会怎么度过呢
“其实你平时也应该多陪陪你妈,毕竟她一个人”
“那我可做不到她能死守着一个人过完这辈子,我可不能把我的大好青春吊死在一棵树上”言下之意他可忙了,忙着泡妞忙着勾搭忙着玩女人。
“死性不改”连翘只能无可奈可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苏怔却突然转过身去看她,收敛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
连翘目光那时候也不知正看向哪儿,只是晶莹的眼眸特别亮,夜里温度低,她便抱着茶杯微微将脖子往领子里缩了一点,茶气混着她呼吸出来的白气一起浮开,侧脸在烟雾里显得特别温润。
对,温润
“温润”这个词跟他以前认识的连翘完全不搭边。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在香港半岛酒店的天台,那天应该是la的周年庆,连翘因为看不过冯厉行和裴潇潇的亲热劲,喝多了一个人跑到天台去透气。
当时苏怔也在那里,只是他坐在暗处,所以连翘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角落里有人。
她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扯着礼服的裙摆坐到天台边缘,冲着空气骂咧了几句。
苏怔已经记不得她嘴里骂的什么了,但一直记得当时她的样子,就那么毫无顾忌地坐在边缘上,双腿交叠自然地从楼壁上挂下去,双手撑地,头顶是高原的苍穹,对面是绚烂的维多利亚港夜景,可这些在她面前似乎都已经黯然失色了,她那么随便坐在天台的背影就成了一副生动的画。
画里的人身上穿着价格起码六位数字的定制礼服,后背勾出一道曼妙曲线,两条腿挂在下面,从丝质的裙摆里露出来,吧嗒吧嗒地敲着楼壁晃动。
晃一下,她额头那支羽毛头饰在夜风中也跟着轻轻摇曳
从此以后这个画面便经常在苏怔的脑海里出现,无论他再遇多少女人,似乎都不及当时坐在楼宇上的余连翘,身姿艳如妖精,表情却如孩童般纯真。
“姐姐”苏怔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连翘回过头来,缀锦阁廊下的灯笼透出红艳艳的光,全部映照在她脸上。
苏怔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当年在天台上的女人,她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是冯厉行的太太,已经很少穿华服,头发也染回了黑色,长长柔柔地披在肩膀上,收敛了许多逼人的光芒。
虽然她依旧灵动,只是这灵动中多少带了一些岁月沉积过的安然。
“你不介意吧,其实我应该喊你嫂子,但实在是喊不出口,所以还是叫你姐姐吧”苏怔笑了一下。
连翘也跟着笑,这个孩子啊
“不介意,姐姐就姐姐呗,喊嫂子还把我喊老了。”她又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只是水已经被风吹冷了,她这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在廊下站了很久。
“进屋吧,估计一会儿就该去后院跟着和尚祈福了。”
“那种事我就不去了,我不信那些”苏怔又开始一层层地往脸上裹围巾。
“你要走”连翘问。
“当然,我已经去后院跟爷爷打过招呼了,现在要去赶场子,我朋友那边已经给我开好酒了。”说话间他已经将围巾重新围好。
连翘真是无语。
“除夕夜你们还有活动”
“不然真在家守岁看春晚倒数3,2,1拜托,这是你们年纪大的人才会干的事儿”
“你”连翘气得要伸手去拍他,他灵活地躲掉,又拍了拍连翘的手臂,“行了,我走了,再见”
连翘还没回答,他已经拿着车钥匙一溜烟地从廊栏上跳过去,直接跳到旁边的草地上,但却没有走,而是站在那里,突然回头跟连翘讲:“姐姐,对不起”
“什么”
“不为什么,只为之前我对你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
连翘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往院门那边走去,瘦瘦高高的背影很快消逝在假山处,只是围巾包裹的脸上,谁能看得见他的落寞和难过他场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