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屋里的气氛好像也变了,莫名有些阴冷,从门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开始下雨了。
原本淤积在室内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甚至改变了周围的环境。
黑色的影子没有散去,而是环绕在我面前,我能听见他的窃窃私语,好似呢喃却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不敢动。
我看向刚才壮烈牺牲的轮椅,现在它的轮胎都已经变形了,心里有些后怕。
刚才如果是我坐在上面,变形的可能就是我的脑壳了。
一边的李顺也屏住了呼吸,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串佛珠。
我不敢抬头,生怕这玩意儿发现我。
怀里的人蛹越发滚烫,它也在微微发抖。
大概僵持了有十多分钟,那玩意儿消失了,从窗口窜了出去。
终于走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低声骂道。
刚才真是不该贸然激怒这玩意儿的。
李顺立马上前扶起了我。
我摆了摆手:“没事儿,咳咳,现在一切正常了,你把这些香火放到床前立上,再随一点纸钱。我好让沈利显形。”
李顺点了点头,接过香烛纸钱,在床前规规矩矩地摆好了这些东西。
片刻之后,周围的怨气逐渐被香火气冲淡,我也扶着墙站起身来。
现在没了轮椅移动不太方便,画阵法的时候我有些费力,但是好在李顺在一旁帮忙,我指挥着他不多时就完成了。
开始念咒之前我还是出于惯例拜了拜:“忽然造访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随后,随着一段绵长的咒文之后,室内出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的身影,他站在墙角,冷冷看着我们。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这……这是小利?”
我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明已经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正在偷偷看着里面。
我很厌恶他刚才背叛我们的行为,很不耐烦地对他招招手:“进来吧,别在门口磨磨唧唧的。”
他没有动作。
这时候,沈利忽然也抬了抬手,向他做了个招手的姿势,沈明吓得立马破门而入,跪在了我旁边。
他趴在地上,语气颤抖,舌头都有些不利索:“小利……小利,你听我说,当初真的不是见死不救,我只是以为你在和我闹着玩儿呢,谁知道你居然真的喝了农药啊。”
看着个大老爷们声泪俱下的样子,我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
沈利却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成语句,应该是因为生前喉咙被农药腐蚀了:“你只是想争夺家产罢了,你巴不得我死。”
沈明连忙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你看过来之后也按照你的吩咐,把这两个阻止你找冯雨的人骗过来了,你就原谅我吧。”
听到这里,我冷笑了一声:“呵。”
沈利立刻看向我,一双眼睛没有眼白看起来格外瘆人的:“你在……笑什么?”
我耸了耸肩:“笑你找了个没用的废物来帮你。”
一眨眼。
沈利忽然闪身到了我面前,一张脸贴了过来,距离我的脸只有十厘米不到。
“他……确实是没用,但是没有人能帮我了,我怨啊,我还不能走啊,我不甘啊……”
他开始陷入疯狂一样一直持续着同一句话,一边说还一边把脑袋四处转动,拧得“咔吧咔吧”直响。
我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停止了动作,一双无神的眼睛再次看向我:“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
随后他扯开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处,一张脸扭曲得可怕:“好,我告诉你。你问我吧,我告诉你。”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沈明,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但是我只还了他一个白眼。
这胆小鬼,怕鬼不怕人,真没用。
“你告诉我,哪天你和冯雨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那天之前,我们两方的家长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约好了一起殉情。但是,但是她跑了!她是个骗子!她看着我喝下农药之后就跑了!”
说到后面,他因为太过激动,开始从嘴中流出鲜血。
这大概也是他死时的场景。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怨啊!她才是做错的那个,我只是想要她陪我一起死!”
他继续嘶吼着,随着每一句话,嘴里都涌出更多发黑的血来。
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冯雨会反悔了。
看见自己曾经喜欢的的人在自己面前表情狰狞口吐鲜血,还叫着要自己陪他一起死,无论是谁第一反应都是被吓到。
眼看沈利嘴角的浓稠的血就要蔓延到我脚边,默默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他脸上。
顿时,他安静了许多,低下了头,只有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我:“你……干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我叹了口气:“我还能干什么,你太吵了,没法和你商量事情 ,让你安静下而已。”
你要动得了可就了不起了,我又浪费了一张陈道长给我的符纸!
它明显不服,但是此刻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你不愿意离开是因为念想未断,所以想要找个人陪葬,所以没日没夜缠着冯雨,托梦给她想要让她和你殉情。”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所以,只要给你找个陪葬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吧?”
沈利立刻说道:“不……一定要……”
他话没说完我连忙打断道:“你一定要冯雨?可是她明明就不情愿和你一起共赴黄泉,你何必这么执着。而且,如果是你把她害死的,她会变成比你还恐怖的冤魂,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你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嘶哑地说道:“好,那你给我找个陪葬。但是一定要让我先知道是谁。”
我点了点头:“那当然。”
在把他头上的符纸撕下来之后,他依旧没有消失,只是安安静静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我有些奇怪:“你可以离开了,过段时间我再把人带到你坟前给你过目,如何?”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行。”
而后消失在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