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尾声

公元705年, 是为神龙元年,太子李显、宰相张柬之等发动兵变,包围长生殿, 诛杀男宠张易之、张昌宗, 逼迫女皇退位, 复国号唐, 自而武周朝终结。

上阳宫内, 萧可惴惴不安,尽管有千里和羽林将军李湛陪伴在侧,尽管羽林军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做好了各种措施,她仍是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那位退位幽居于此的则天大圣皇帝传召为何?细细算来, 少说也有十五年不曾谋面了。

观风殿内, 空旷而阴暗,帷幕将这里遮的密不透风, 白发苍苍的女皇正襟危坐于御榻,比起十五年前,她的确是老了,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成了日暮黄昏的真正老者, 可面容神态依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四目相对, 却是无言, 良久才听到女皇用沙哑的声音道:“朕就料定尚书会来。”紧接着, 女皇的目光一一扫过千里与李湛, 脑海里充斥着背叛、阴谋,痛心疾首, 斥责道:“你们还有脸来见朕?李千里、李湛,朕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一个个全都背叛了朕。”

千里正要上前分辨,却被萧可阻住了,千里参与了神龙政变不假,深受女皇之恩惠不假,倒也无须否认。另一个李湛正是李义府之子,因念其父之功,女皇下召从岭南苦寒之地赦回,赋予高官厚禄,同样深受大恩,今日却成了守卫上阳宫的将军,与其父李义府背道而驰的是,他是不折不扣的反武一派。

“归根结底,这是您的宿命。”

“宿命?朕从来就不信什么宿命。”太后看了萧可一眼,复又仰天长笑,久久才能平息,用干涸的声音怒吼道:“滚!你们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们。”

萧可目送两人离开后,大着胆子上前,女皇似是用尽了力气,颤巍巍倚着隐囊,几缕白发飘落下来,甚是凄凉。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谁能想像到她曾是心狠手辣、睥睨天下的女皇呢?

“为德呢?”她已无力再把头扬起。

“在长安,在高阳原上。”萧可浅浅笑着,那里也正是自己的最后归宿,生相随,死相依。

静默,又不知几时,忽有一阵风吹过,一丝阳光轻巧地透了进来。

“为德不该替你挡箭,他是自作自受。”女皇用低沉的嗓音道:“没错,他就是这种人,只要是他所钟爱的,拼了命也要维护,不管世人眼光,不管流言中伤,不论生死。”

“箭头上所淬不是最毒,最毒的是你。”事到如今,萧可索性挑明了说,“他不说我也知道!”

“一派胡言。”女皇也卯足了精神,与之争辩,“朕根本不曾伤害过他,朕把李唐宗室赶尽杀绝之时,也没有动过千里、英华他们一根头发。”

“你是没有伤害他,也没伤害千里跟曦彦,可是你伤害了……。”

“住嘴,是李家所有的男人不争气,包括为德,所以,他不能怨朕。”女皇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已经沉默了好几次,萧可干脆打破,“我们再争下去,也说不出个结果,是这样吗?则天大圣皇帝。您的名字注定了永垂青史、流芳百世,功过任后人评说。”

“朕根本不愿被无知小民论谈。”

“想来这一点,陛下您做不到。”

半晌,又是无尽的沉默,女皇默默道:“朕年少时好马球,愿与光明磊落之人结交,可惜这世间容不下正人君子,到处都是阴谋陷阱,机关用尽的小人,想要生存也很容易,成为他们便可。”

对此,萧可再也找不话来应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激您的,正是因为您的仁慈,千里、英华他们才能活动今天。”

太后听来,却是言不由衷,付之一笑道:“朕若仁慈,便不会将李唐皇室诛杀殆尽,现在他们恢复了国号,定然痛恨朕吧?可那又怎样?朕仍是则天大圣皇帝,仍是第一个登上帝位的女皇,若不是朕一时大意,他们根本寻不到机会。”

“有没人可以千秋万世一统天下。”

女皇沉思着,又抬头望向萧可,“你可以走了,朕见的最后一个活人。”

她的语调冷冷森森,萧可直听的心里发麻,几乎是逃出了观风殿,殿外依旧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想起很多前年,她还是光彩照人的武昭仪,满脸春风,笑意款款。

马车停驻在成王府外,李婵娟夫妇领着三个孩子等候多时,说好一同出门散心的,方圆百里内,无目的地游山玩水,看尽沿途春日好风光。

傍晚时,马车在林荫间停了下来,遥望远方,芳草斜阳,青山含黛,巍峨的宫阙时隐时现。

清水、食物准备的很是充足,一边享用,一边欣赏夕阳西下时美景。

李婵娟朝密林间相望,献直领着三个孩子已不知去向,欢声笑语却频频传来,“早该出来走走的,孩子们高兴,阿娘也开心,自耶耶去世之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大哥又忙,英华也不会劝人。”

“再闷闷不乐,日子也要照样过。”萧可眺望远处青山,思绪早已飘到九天云外。

又坐了一阵儿,再听不到孩子们的欢笑声,婵娟担心起来,极目而望,仍不见踪影,报怨道:“这个献直,把孩子们带到哪里去了?”

萧可方才回过了神儿,这里除了林子就是麦田,郁郁葱葱中,完全看不到父子四人,忙令随从去寻。婵娟仍不放心,是再也等不下去的,萧可陪她在林丛里找,呼唤着孩子们的名字,不经意间,一座坟茔挡住了去路,碑石高耸,杂草遍地,在薄暮冥冥中阴晦而恐怖。

婵娟吓了一跳,还好有母亲在身边,才至于魂飞天外。

“林间有座坟墓也不奇怪,人死了总要到这里来。”萧可宽慰着女儿,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仍不见献直父子四人的身影,“我们还是回到马车那里吧!再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们父子已经回来了。”

转身时,蓦然瞥到碑石上篆刻的字,正是:大唐故太子家令轻车都尉阎君之墓,终于弄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孝敬皇帝李弘的恭陵,阎庄陪葬于此。

“阎庄这孩子真是可惜了,阿娘有先见之明,也没能即时让他离开东宫。”

婵娟怔怔看着碑石,阎庄这个名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是想放声痛哭的,扑在母亲怀里哭一场,却又听到献直与孩子们的呼唤声,硬是忍住了眼泪,走一步又回头,草木葱茏中残阳如血,默默照映着恭陵,默默洒落在阎庄的坟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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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仍是大唐的长安,一如的百业兴旺,歌舞升平。

自洛阳的延庆坊到长安的金城坊,只用了三天的路程,李衹把祖母从马车里扶出来,告诉她吴王府邸的正门仍在修葺之中,只能从侧门而入。

对于这座府邸,萧可是熟悉的,如萱阁、杏园,依旧是记忆中的吧!

“我就知道祖母一定喜欢这府,是特地要回来的,你可以在这里颐养天年,自然有我陪着。”李衹是曦彦的第二个孩子,正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承哥哥李祎所让,袭了嗣吴王的爵位,自是要将荒置多时的王府精心修饰一番。

“祇儿一向孝顺,祖母是知道的。”对于李祇,萧可从来不为他担忧,为人豪爽洒脱,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之士,不似他父兄那样舍家报国,废寝而忘食。“琨儿没福气,丢下两个孝顺儿子走了,祖母一早儿就告诫于他,不要总是忙于案牍,要爱惜身子,可他就是不听,结果呢!英年早逝,竟把祖母撇下了。”

“祖母又伤心了吗?还有祇儿孝顺您呢!”祖母悲从中来,李衹赶忙安慰,“听大伯说您从前住在如萱阁,孙儿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您先过去瞧瞧。”

“那里还远,祖母先去杏园看看吧!”说起杏园,萧可是想一个静一静的,以搬个软榻为由支走了祇儿,慢慢朝杏园方向而来。

经过曲径通幽处,一如的杏花绕水,如火喷霞,微风一来,洋洋洒洒飘落,算了算时间,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年,不过确定的是,那条隧道永远不会出现。遥想洛阳的上阳宫,则天大圣皇帝依然孤零零身处于观风殿中,那些被她流放、迫害的李唐宗室已然恢复了昔日的尊号,大唐一如的繁荣昌盛,似一轮骄阳在天。

静静坐下来,看着落花飘飘摇摇,周身时明时暗,仿佛穿梭于地铁中,一幅幅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就像玻璃窗外的广告牌一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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