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一个箭步跳过去,左手持盾,右手轮起赶山斧就砍。少昊青后退几步,用脚挑起长矛,朝邢天分心刺来。邢天转身用盾牌挡住,赶山斧子随即夹着风声劈下。少昊青来个二郎担山,双手用矛柄向上一托,想硬接一招,试一试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有多大能水;不想托了个空,大斧子在半空戛然收住。只听楞小子大声吆喝:“兀那汉子,快报上名来,赶山斧下不杀无名之鬼!”
少昊青见半路杀出个矮子,喝斥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少昊青就是我。你是何人,胆敢阻我行事!”
“什么,什么,你叫少昊青?那少昊鸷是你什么人?怎么到这儿寻人打架?”邢天惊奇地问,把大斧头收起来。
“少昊鸷是我大哥。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子颛顼,被刚才那小子抢走了。”少昊青扼要地回答。
邢天一句话不说,转身去追昌意。少昊青也不怠慢,两人一前一后飞奔。翻过土丘,一彪人马当头摆开,羽箭飞蝗般射在脚下,阻住去路。
昌意换乘一匹白马,立在阵前。待射箭停止,昌意喊话说:“那位持盾牌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亏你的帮忙,昌意才得以脱身,这里多谢了。”说罢抱拳致意。
邢天说:“小爷邢天,从来不要人谢。你把少昊鸷的儿子还回来,咱就两清,谁也不欠谁;不然,咱就没完!”
昌意没有理会邢天的话,又说:“少昊青,我特意转回来给你说句话:俞罔已经归天,当今摄政王马上就要践登天子之位;颛顼归了我,他就是轩辕氏的嫡亲长孙,以后有望君临天下,强似当个小国寡君一百倍。请你告诉少昊鸷,不要再和我争来争去了。…”
昌意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厢早已恼了邢天。大声嚷嚷道:“天子是俺让舅舅去当的,早就和爷爷说定了;谁敢来争,小爷就砍他一百板斧!”抡起赶山斧冲着昌意奔来。
箭矢急如骤雨。邢天的盾牌变成刺猬皮,光光的双脚上也插着几支箭。他似乎没有感觉,一个劲地疯跑。
昌意没有动。投枪队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百十支投枪就会同时飞出,把目标扎成蜂窝。少昊青舞动长矛冲上前来,想把邢天拉回,中箭无数,扑倒在地。
邢天还在冲刺。投枪举起。突然喊声大震,无数猎手出现在山坡上,强弓硬弩一齐发射,
投枪手应声“噗噗”倒地。那为首的将领手持赤金大棍,威风凛凛,正是九淖酋帅西岳。昌意见对方据高临下,攻势凌厉,他的战士几乎中箭即倒,此时邢天也已*近自己的马头,虽然浑身带箭,依然气势汹汹,不可阻挡,心中顿时着慌,掉转马头就跑。
西岳的队伍,是一路召集猎手组成的,用的是赤金镞矢,百发百中,全部是步战。见敌军逃跑,双脚赶不上四蹄,只好救起少昊青,拽回邢天,收兵回城。淖子一面请巫医给二人疗伤,一面派人去请少昊鸷、黎奔等,商议应对当前突发的事变。
邢天是吃过俞罔的药丸,身体如有神助,他自己把箭一支一支拔下来,拍打拍打就止住了血;伤口还没有痊愈,就闹着要走,说:“俺是来请舅舅替爷爷当天子的,不是出来打架的。俺娘说了,等俺有了儿子,再出来跟舅舅打天下,眼下还得回去给俺娘娶媳妇,生儿子。”
一年前,嫘姑坚持要去南方植桑养蚕。理由是,早年曾发下宏愿,此生要走遍东西南北,让各地人民都学会养蚕,穿上丝织的衣衫。嫘姑自西陵国出来后,先到了北方,接着来到中原;东部已有她的姑姑在,就不打算去了,就只剩下南方还是个空白。由于*劳过度,嫘姑身体日见憔悴;她坚持要在有生之年实现自己的宿愿。轩辕无奈,自己脱不开身,只好派人把她送往江南。从昆仑回来时,路径西王国,讨来了素女,轩辕又派嫫母去看视嫘姑。但他心里还是不放心,决计借参拜俞罔的机会,把嫘姑接回来。
轩辕吞下俞罔的药丸,也不知是日丸还是月丸,对它的疗效更是半信半疑。他相信,天道欣赏强者,人民敬慕英雄;而留给弱者的,只有怜悯和施舍。他立志要做主宰天下的圣主,扭转乾坤的英雄,大概不是吃个药丸就能奏效的;只有具备大智大勇、高尚的道德和超凡的毅力,才能赢得上天的垂青和人民的拥戴。当然,如果蚩尤能甘心当个臣子,就真的要感谢俞罔的良苦用心了。
轩辕信马由缰,任凭宝马吉量去寻找嫘姑的踪迹;而他自己则神思飞扬、浮想联翩,搜索着通往天子之位的途径。突然,吉量长啸连声,飞身跃起,踏着树梢一路狂奔。轩辕心知有异,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吉量停在一个村落的广场上,这里的男女老少都在嚎啕大哭。巫师们跳着招魂舞,嫫母爬在嫘姑的身上大声呼唤
:“姐姐呀,你醒醒!嫘姑,回来吧!”已是声音嘶哑,身体痉挛。轩辕拉开嫫母,把嫘姑抱在怀里。见她面色蜡黄,双目紧闭,不觉悲从中来,泪如泉涌,哽咽道:“嫘姑,咱们回家吧,吉量也来接你了。”
嫘姑忽然张开眼皮,面露微笑,声音微弱却十分清晰地说:“见到你我就满足了。唉,光阴短暂,事情还没做完,我还是不想离开这儿。”说完,又闭上眼睛。她太劳累了,一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她那最后的微笑凝固在人间,只是唇边流露出一丝憾意。
轩辕抱起嫘姑,登上半山腰,把她放在一棵古桑下,独自一人守侯一晚,连嫫母也打发开去;天刚一放亮,又默不作声地挥剑砍藤伐木,亲手制作双轮大车。
虽然天气又闷又热,但嫘姑的肉身却鲜嫩如生,经久不腐;躺在白马驾辕的大车上,就好象熟睡一般。嫫母头前开路,充当险道神;轩辕紧随车后,一路长途跋涉,护送嫘姑北上。
轩辕一行路径衡山山麓,但见莺歌燕舞,溪水汩汩;野桑连片,郁郁葱葱。“真是一个天然的养蚕之乡!”轩辕心里赞叹,看看沉睡不醒的爱妻,不觉潸然泪下,“如果嫘姑此时醒来,我宁愿陪她在这里养蚕。”嫘姑的倩影,在他的眼前一幕幕闪过。
轩辕正在想入非非,忽听“咔嚓、咔嚓”一连声的响亮,原本粗壮的枣木车轴无端折断,两个车轮也同时脱轴裂开。从嫘姑随身的锦囊里,飞出一群金蚕,刹时撒下黑压压的幼虫,转瞬间又变做千万条金头银体的成虫,——这一幕,在他初遇嫘姑时曾经上演过,轩辕永远不会忘记;不过,这一次被蚕茧包装的,不是他轩辕,而是嫘姑。
轩辕明白了。嫘姑相中了这块宝地,决心长眠在这里,继续她那没完没了的事业。他尊重她的选择,挖了个大大的墓穴,把蚕茧放在里面,头部朝着北方。——他希望嫘姑的灵魂,回归轩辕氏的故乡。
出乎意料之外,蚕茧竟自动旋转起来。最终,嫘姑的头在朝着西方,也就是她的故乡西陵国的方位停止下来。金蚕破壳而出,飞向四面八方。
嫘姑被后人誉为蚕神,尊称作嫘祖。(1)她经历的人间是短暂的;人间拥有她,却是永远、永远。
注(1)罗泌(宋)《路史•后记五》:“黄帝元妃西陵氏曰嫘祖,以其始蚕,故又祀先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