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对植桑养蚕事业产生浓厚的兴趣。他和属下追随嫘姑的养蚕队,四处奔波。水一样的南国少女,磁石一般吸引着彪悍的北方汉子,使他们无暇思念草原情趣。原来农桑生活一样的其乐无穷。
一日,流黄酆氏国快马来报,有一股游牧部落侵袭领地,践踏农田,请速发人马增援。
自古以来,这里各氏族之间和睦相处,很少发生争战;西面草原地带,高寒空旷,人烟稀少,也极少有人前来光顾,因此,国中不设武备。国王接报后,连忙临时召集年轻后生,推选首领,准备前去救助。轩辕自报奋勇,带领北方子弟充当先锋,即时便可动身。嫘姑也要带她的女子养蚕队随轩辕先行。国王大喜。嫘姑已身怀六甲,轩辕怕她不耐颠簸,欲加制止;嫘姑不等他开口,就抢先跨上吉量,轩辕也只好与她同骑而去。
话说左彻带领人马羊群,逐水草迤俪行来。这天,走在前面的一支牧群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地势平整,一望无边,绿油油的草地散发着阵阵青香。子弟们欢呼着把牛羊赶进这个肥美的牧场。
当他们庆祝新牧场的发现时,只听远处鼓角连天,喊叫声不绝于耳。人们*着扁担、棍棒,吆喝着从四面八方赶来,把羊群和牧羊人全都掠走。牧民们打马飞奔而来,冲进农田,欲夺回牛羊。双方捉对扭打,在牧场与农田交界线上你进我退,展开拉锯战。左彻驾御着大车赶来,站在车辕上轮开长鞭连甩几下,即时变做无数条鞭子飞到正在斗殴的农牧人员头顶,噼里啪啦地炸响。双方人员一个个惊惧在地,不敢动弹。他见这片草原很象北方炎帝领域的农田,但秧苗既不象黍、稷,也不是谷、麦。这时,一支人马已奔到面前,在农田和草原的交接处一字排开,为首的是位年轻人,骑着一头健壮的花蹄水牛,手拿一柄叫做耒的玉铲,此人便是流黄酆氏国的三公子叔均。
左彻自知理亏,不等来人问罪,便约住部下,放下手中长鞭,上前施礼,抢先说道:“壮士听禀,我等乃远方游牧氏族,小子们孤陋寡闻,错把谷苗当野草,误践良田,我在此向贵国致以道歉,请高抬贵手,放回我方人员;至于所造成的损失,可将所俘牛羊全部奉送,予以补偿,不知尊意如何?”
左彻说完,自以为还算得体。但叔均好象没听见一样,两眼直瞪瞪地瞧着左彻的身后。左彻莫名其妙,回头一看,身后只有黄牛和那辆大车。
原来,那叔均本是个牛痴。他在发明和推广牛耕种田的过程中,不知驯服了多少头水牛,也和牛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会相牛,从牛的体形能估计它的冲劲和耐力;从牛的眼神会读懂它的苦乐和脾气。牛,是他本身的一部分。他向对方扫去的第一眼,目光就被驾辕的那头黄牛所吸引。
轩辕发明的大车前端有一根直木作辕,两畜并驾。左边那头牛通体毛色金黄,威武雄壮;赤色的双目象火炬一样闪闪发光;那白玉般的短角,蒲团大的乌黑四蹄,都透露出它那神秘的高贵气质。
“公子,你——”左彻见他死盯着自己的牛,心里老大不自在。
这头牛的确不凡。它本是出没在华山一带的野摇牛王,被炎帝用神鞭驯服。轩辕为突出氏族标志,制作了一辆特号大车,却找不到能用来驾辕的高大黄牛,于是向神农氏求援,并用几十匹良马进行交换,才弄到手,起个名叫大老黄。左彻心里嘀咕,再多送他些牛羊也无所谓,大老黄是无论如何不能送人的。
“好牛啊,好牛!”叔均好象从梦中醒来,说,“你说什么?赔偿?我不要你赔偿,你可以把人马牛羊全部领回去,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左彻警惕地问。
“咱们比赛抵牛,以后退十步为输。如果黄牛输,截断一只牛角,你们就可以离开;要是花蹄水牛输掉,也折断一只角,我还要把你们接回家做为客人招待,至少半年。”
这是牛痴盯着黄牛发呆时想出的高招。根据他的相牛经验,对面这头黄牛天下少有,只有自己的花蹄牛能与它一比高低。如果黄牛输,便可证明花蹄牛乃天下第一牛,更增强了他的相牛术的权威地位;若是黄牛赢,它便是天下第一牛,得留下种才能放走。
左彻一听,竞赛条款对自己还算有利,便一口答应下来。
两头神牛谁也不愿屈居第二,被折断一只角更是奇耻大辱。比赛开始,它们都想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一举制敌。便后退几步,使出平生力气向对方撞去。这一撞,犹如山崩地裂,惊得双方人马牛羊,全都趴倒在地,浑身颤抖;只有左彻和叔均巍然屹立,并不约而同地走上前,用右手按住自己的牛背。他们心照不宣,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是让牛感到有后盾;二是通过牛与对方比试功力。
当轩辕一行赶来时,他们已经相持三天三夜了,人和牛都达到了身体的极限。左彻最先看到轩辕的身影,精神为之一震,他和黄牛突然发力,向前推进两步;叔均和花蹄牛不甘认输,调动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准备发起反攻。
“停下!停下!”轩辕已看见黄牛和大车,便高声喊叫。
左彻听见喊声,迅疾拽起牛尾;大老黄会意,就在花蹄牛欲攻未攻之际,蓦地后跃三丈之遥。此时,叔均和花蹄牛正全力扑来;结果是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人们惊呆了。率先赶到的嫘姑和轩辕急忙跑到叔均跟前,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蜡黄,鼻孔里已没有了气息。轩辕用气功进行推拿导引,全无效果,叔均全身渐渐变凉。
嫘姑把叔均抱在怀里,连声呼叫;但他一声也听不到。嫘姑心如刀绞,禁不住嚎啕大哭,泪水山泉一样浇在叔均脸上。
轩辕从叔均的从人那里了解到,东南方向千里之外有座灵山,建木就长在灵山顶上,从那里可以找到仙药,能够使人起死回生。他俯身在嫘姑耳旁说了几句话,她惊讶地望着他,继而又频频点头,嘱咐说:“天已向晚,路上可要小心。”
轩辕扶起已经虚脱的左彻,把他拉到嫘姑身边,说:“我即刻带三郎去灵山治病,这里一切后事由公主安排,大家务必服从。”
轩辕从
嫘姑怀里接过叔均,深情地说:“你多保重,我一定还你一个活三郎!”说罢,顺手带上叔均的耒铲,转身上马而去。
都广之野乃天下之中,山水环绕,人杰地灵。只可惜轩辕心急如焚,无暇观赏,任凭如画风光一闪而过。真个是路遥知马力。那吉量要在主人面前显示自己的神力,只见它四蹄生风,一路跋山涉水,风驰电掣;当天色放亮时,他们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江边。轩辕知道已距灵山不远,便沿江向东驰去。
一座高山迎面而来。放眼望去,只见那山群峰巍峙,云蒸雾绕,令人望而生畏。轩辕见山坡上树木丛杂,怪石嶙峋,便拍马向一条若隐若现的羊肠小道奔去。
小道越走越窄,冷不叮从山石后面蹿出一位鬼怪,青面血口,巨齿獠牙;左手持一长幡,右手托个人头骨,做出立刻就要投掷的姿势。那马受到惊吓,突然驻足,钉在当地,——这也是它的特技之一——轩辕紧拽马鬃,才没被掀下马来;但他怀里的叔均已越过马头飞向前去。
轩辕大吃一惊,叔均怎能经得起如此一摔!这时,只见那位鬼怪抛下长幡和人头骨,双手稳稳地把叔均托住。
轩辕稳住马,高声喝问:“你是何方恶鬼,胆敢阻我轩辕去路!”
那怪看看他,又低头端详一下怀里的叔均,然后把他轻轻放在草地上,卸下面具,转身走来。
站在马头前面的是一位妙龄女巫。黑色的网状丝质肩披和葛麻长裙,使她显得亭亭玉立;乌黑的长发遮面,露出两只秋水般明净的眸子。
“你是轩辕,他是谁?”
“他是发明牛耕种田的流黄酆氏三公子叔均,病情危急,我带他奔走千里赴灵山求药,请师姑让些方便。”轩辕见状,心里不再紧张;但仍没有下马,手中紧握着耒铲。
女巫抱起叔均,说:“跟我走。”语气温和而坚定,头也不回地向山坡上走去。
绿树丛中,有一排红房子。轩辕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的八斋了,这座山就是灵山无疑了。
女巫把叔均放在门外的青石板上,摸出一粒药塞入他的口中。然后双手合十,低首垂目,默默祷告。此时,周围空气象凝固一般,可以听到树叶落地的声响。少倾,只见她浑身颤抖,继而手舞足蹈,象只黑蝴蝶飘来飘去,口中唱道:
魂归来兮三郎,莫在外兮彷徨。
耕牛悲兮厌食,青苗叹兮枯黄。
庶民哀兮呜号,亲人痛兮断肠。
敬尔品质兮高洁,女兮泪洒衣裳。
爱尔施爱兮黎庶,女兮难奈心伤。
约你兮灵山相会,于八斋兮诉衷肠。
云惨惨兮愁苦,雨沥沥兮凄凉。
祈天地兮神祉,送叔均兮还阳。
魂归来兮三郎,殷切切兮故乡。
女巫如痴如醉,呼天怆地,她的真情深深震撼着轩辕;使他禁不住仰天长啸,泪洒如雨。此时,天空乌云围聚,骤然落下一阵磅礴大雨来。只见女巫甩动长发,张开双臂,在雨中疯狂地旋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