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部落头头各有野心,早就想攫取八狄霸主地位。”天视分析说,“对他们来讲,要达到目的,必须破除两道障碍:一是狄人对中原朝廷的依附倾向。如今仍然有相当多的氏族、部落愿意做中原朝廷的附属国。因为地处偏远,既不需要向朝廷进贡贵重物品,也不用服劳役,还可以受到保护,免受邻近的大国欺凌。如果在中山大会上杀掉特使,所有参加赛会的氏族、部落都难逃干系,肯定会被朝廷列入黑名单。也就是说,八狄部落一下就被长狄等绑架到了他们的战车上,从此断绝八狄对中原朝廷的依附关系。”
“很血腥,也很卑鄙。亏他们想得出来。”公主厌恶地说,“那么,他们要破除的第二个障碍呢?”
“八狄内部豪强自己。”地听接替说,“因为八狄盟主只有一个,而势在必得的部落首领却有多个。”
“父王一心想借召开赛会的机会推举盟主,成立八狄联盟,难道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公主失望地说。
“恐怕从此会拉开八狄争霸战的序幕,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我们中山国。”天视不无忧虑地说。
公主打了个冷战。地听连忙脱下大衣,要给公主披上。
“中山公主,快穿上你的裘衣,外面冷。”一个声音从洞中传来。唐尧跌跌撞撞地走出洞口。
中山公主忙不迭地迎上去搀扶他,关切地问:“你醒啦,伤口痛的厉害吗?”
“好像不怎么疼了。你给我涂什么灵丹妙药啦?”唐尧给公主披上大衣,摇晃一下肩膀,轻松地说。
“没有啊,”公主说,“只是白马*过几次伤口。我怀疑你这匹马是条龙。”
唐尧说:“你的眼力不错,它的确是大陆泽中一条骊龙变来的。…”
“他是什么人?”天视插话问。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走后…”
“你也救了我一条命,咱俩扯平了。”唐尧打断公主的话说道,“我们算是患难之交吧!”
“嗯,称得上是生死之交。…咱们进洞说话吧。”公主说。
天视、地听忙活着烤鹿肉,并拿出一葫芦果酒。中山公主不时割块鹿肉给唐尧,和他一递一口地就着葫芦喝酒。
“睡眠是养伤的好方法,鹿肉可是大补佳品啊,你要多吃些。”公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承蒙中山公主关照,我的身体恢复很快。”唐尧感激地说。
“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怎么一醒过来知道我是中山公主哇?”公主诧异地问。
“我听朋友介绍过中山的情况。”唐尧回答。“在冰天雪地中狩猎的漂亮姑娘,除了中山公主,怕找不到第二个人,——当然,天视、地听除外。”
天视见他俩如此亲密,自然想到了小姐的婚事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先生家住什么地方啊?家中都有什么人呀?”
“大陆泽畔,有母亲在家。”唐尧啃着一块骨头,不介意地答道。
“哦,那么说,你还没有成亲呀。”天视神秘地对公主一笑,继续打问,“…到中山来是路过呀还是找人呀?”
唐尧一怔,似乎刚刚想起自己的使命。他放下肉骨,擦擦嘴说:“我还没有来得及自报家门呢!我是朝廷特使,是奉天子之命前来巡视八狄诸侯的。”
“什么?你是特使?”天视、地听吃惊地跳起来,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天视亮起正在用来割肉的剑,地听抓起一根带着火苗的拨火棍,虎视眈眈地对着唐尧。
公主刚啜一小口酒,一下喷出来,瞪着唐尧怔怔地说:“你,…你说什么?你是特使?”
见三个女人如此景象,唐尧先是一怔,随后“噗哧”一笑,说:“对,我的确是天子特使。我倒要问问,中山国笑迎八方客人,为什么单单对一个朝廷特使怒目相视呢?”
天视:“我们狄人聚会,不希望中原朝廷干预。”
“八狄部落都是天子治下、朝廷属国,眼看着一场弱肉强食的惨剧就要爆发,朝廷岂能熟视无睹?八狄列强窥视中山已久,你们不仅不防,反而又引狼入室,中山王国危在旦夕,天子又岂能坐视不管?”唐尧发觉自己太过激动,对公主苦笑一下说,“你看,我是个伤病患者,又是你的生死朋友,不会对你构成威胁,还是让她们放下武器吧!”
天视、地听尴尬地笑笑,又开始继续手中的活计。
“你说中山危在旦夕,不会是耸人听闻吧?”公主把酒葫芦递给唐尧,疑惑地问。
“长狄正在全民武装,整装待发,不管漆芒比武招婿能否成功,都会乘机占据中山,作为称霸八狄的根据地;犬戎国牧群大批东迁,开始吞并、要挟一些弱小部落;鬼国等实力较强的部族,也在不遗余力地扩充势力范围,备战八狄霸主争夺战。中山王筹备的赛事,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极好机会,因此趋之若鹜。”唐尧款款而谈,公主与天视、地听不断地交换眼色,面色骤变。
“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听到的?”天视问。
“我的随从和叔讲的。”
“和叔?他人在哪儿?”天视着急的问。
“我俩被长狄冲散了,生死未卜。”唐尧回答。
公主插话:“难道就是那个观天测日的和叔吗?”
“肯定是他。”地听说,“他在八狄地面上到处游走,才能得知这些消息。”
“我经常与和叔讨论天象,以为他只是一个研究历法的巫者,没想到当上了朝廷命官。…我得去打听一下他的下落。”天视着急地说。
“你俩快去吧,如果和叔被长狄扣押了,先不要惊动,赶快回来想办法营救。”
天视、地听走后,中山公主如释重负地说:“好了,中山国三个重要的女人已经被朝廷特使俘虏了,你可以安心养伤了。”
“没想到和叔在八狄还交了不少朋友。”唐尧说。
“她俩何止是和叔的朋友,怕是把心都交给他了。
”公主颇有感触地说,“女人哪,要是盯上了一个心仪的男人,把什么大事都丢到脑后了。”
公主扶唐尧躺下,给他盖上裘皮大衣,仔细端详这张年轻的脸。
“公主还没看清楚天朝特使的真面目吗?”唐尧打趣地问。
“我真的觉得你不像是个朝廷特使。”公主认真地说。
“为什么?”唐尧问。
“特使应该是个德高望重、足智多谋的老者,至少也应该是个长出了胡须的人。”公主说,“你满脸稚气未脱,说话也好像刚刚变声,天子怎能派一个年少的公子哥来担当如此既复杂而又危险的使命呢?”
“天子诏命唐侯担任特使时,可能他并不知道唐侯是个少年郎。”唐尧说。
“你是唐侯?”公主惊异地问,“那唐侯不是个七旬老酋长吗,怎么换成你了?”
“说来也真是个奇遇,都是白马骊龙帮的忙。”唐尧简要地讲述了他的经历,又说,“…对了,把你救出来也是白马骊龙。”
中山公主被唐尧的经历所折服,心情激动地说:“白马和你都是真龙,都被我撞上了。”说完,她情不自禁地一口亲在他的唇上。
天视、地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公主迎出洞口。
“犬戎国酋长鼻子王带人搜索过来了,远远听他们说话,像是在寻找天朝特使的。”天视说。
公主果断地说:“走,迎上去,把他们引开!”
“慢!”唐尧从洞中走出来,边说边给公主披上大衣,“我正想去见中山王,跟他们走好了,正好借机会接受诸部落首脑的朝觐。”
“不行!”中山公主说,“他们会把你杀掉。”
“我是天子特使,是来巡视八狄的,哪有躲避诸侯的道理?”唐尧坚持说,“生死由命,命是上天给的;但使命必须由自己来完成,躲不过的。”
“这里是中山国,本公主要为天子特使的安全负责,请你也尊重我的使命!”公主不由分说,把唐尧拉回山洞,又亲吻他一下,柔声说,“等你养好伤,我请所有部落的头头晋见你,让你显尽特使风光,好么?…骊龙,跟我走!”
白马骊龙“咴儿、咴儿”地叫着钻出来,舔舔唐尧的手,随公主走出山洞。
中山公主与天视、地听向东方急驰,然后又调转方向从斜刺里去截鼻子王。那鼻子王头面上凸显着硕大的狗鼻子,坐下是一只黄牛般大小的巨犬。他的部下全都披着各种花色的狗皮,奔跑起来四肢着地,快如奔马。鼻子王突然停下,嗅嗅周围的空气,说:“这里的味道还是一男一女一骑,女人似乎是中山公主,我见过她一面,依稀记得。…”
几只野鹿奔来,中山公主和天视、地听紧追不舍。鼻子王弯弓搭箭,只听“嗖嗖”声响,两只奔鹿应声倒地。
注(1)(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瓠子河》:“城阳城西二里有尧陵。…陵东城西五十余步,中山夫人祠,尧妃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