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刘萱所想的那般,外间的传唱声越来越小了,几天之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这几日邓玉并未来寻她,刘萱曾派秋菊去打探,得到的回答是邓玉去查探流言的背后主使之人去了。
前几日见邓玉之时,他还曾说一切已有了眉目,可仅仅过了几日此事便需他亲自出马,可见这背后主使之人势力雄厚背景强大。
刘萱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人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又过了几日,眼看着宁王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邓玉终于露了面。
他看着刘萱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事情并未办妥,亦或是这事根本无法与刘萱说。
刘萱十分明白的朝他笑了笑:“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亦或是不想说的,你不说便是,左右此次风波已过,我也未曾受到什么损伤。”
邓玉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来,他动了动唇最后只是一声长叹:“今后此事你忘了吧。”
刘萱了然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好。”
她如此从善如流的模样,让邓玉一时有些气恼,他朝着刘萱瞪眼:“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到底是何人要害你?”
刘萱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世人常说好奇害死猫,而我是个怕死之人,自然不敢好奇,何况能让你这番模样的,定然也是我不能问的,既然不能问又何必再好奇?”
邓玉似被她这话给噎住了,一直张口却是无言。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刘萱越是担心冬季的到来,可这冬季偏偏似乎来的更快,眨眼之间黄叶都落了地,秋风也渐渐由寒风取代,她一直不敢想不敢面对的冬季终于到了。
宁王在冬至那日由当今圣上和太子亲自送出了城,
刘萱在宁王出征之前赶着为他缝制了一件冬衣,出征那日她没有去送。一来那样的场景她根本没有身份可送,二来她也不敢去送。
不敢面对李澈仅仅是一方面罢了,更重要的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宁王与圣上道别。
这一别便是生死之别,圣上心中定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如何笑着送宁王走的。
李澈曾说,圣上若死宁王绝不会独活,可见圣上与宁王的感情深厚到何种地步,这样的生别。她不敢看。
宁王出征之后,邓玉更加忙碌了起来,他虽是忙碌可也时不时抽空来看看她,刘萱看着他每次来去匆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每日都忙些什么?”
邓玉用一种委屈的目光瞧着她:“爷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你这一句,你不知晓,那老头子离去之后将多少事丢给了爷,先不说京中禁卫,单是这京城之外的邓家军便需每日操练。爷根本分身乏术,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才好。”
刘萱见他一副委屈之相,笑着安抚道:“你若是忙的狠了,让大龙他们来知会一声,我做些你爱吃的饭菜,让他们给你送去。”
邓玉听闻这话顿时露了笑:“瞧在如此心疼爷的份上,先前那些日子对爷的不闻不问,爷就大方的不与计较了。”
刘萱刚想朝他翻个白眼,唇上却突然一软,等她回过神来。身边哪里还有邓玉的影子!
她哭笑不得的瞧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无奈叹了口气。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刘萱心中那抹担忧也越来越重,当天上落下第一场雪时。刘萱只能将自己裹在狐裘之中,每日呆呆坐在书房,强迫自己不要担忧,不要去想,不要去问。
又一年的年关将至,外间早没了那些胡言乱语。这一日刘萱收到柳母的传话,让她明日与她一道前往曹府赏梅。
提到曹府,刘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曹莹,不知她最近如何了,在人人对她避之不及的时候,曹莹前来探望为她撑腰,这份恩情她是一直记得的,也不知明日是否能瞧见她。
对于曹府,除了曹颖之外刘萱想到的还有那原来的曹侧妃,李澈答应她永远不会再与那女子相见,想来那女子明日定是不在的,想起那日国寺仅有的一面之缘,刘萱心中颇为感慨。
柳母既然特意派了人来唤她,定然是曹家人点明了让她一道前去,如此正好,自己不在京的日子柳母定然受了不少贵妇的白眼,自己回京之后又有了那番传言,柳母定受她连累了。
此次前去,也正好为柳母争一番颜面来。
若是从前的刘萱定然不会有这等想法,可她如今不再是蜀地的刘氏阿萱,她还是柳太傅的义女,她的身上还烙着柳家的印记,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
既然无法做到独身世外,那她也只能融入世中。
第二日一早刘萱便梳妆打扮齐整,披上了狐裘踏上了前去柳府的马车。
柳母如往常一般在院中等着她,瞧见她便又要为她重新梳妆,这是柳母疼爱她的方式,刘萱自是欣然受了。
柳母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经过她重新打扮之后,刘萱更显出众了。
柳母看着她满意的笑道:“经过一年萱儿又长开了些,这气质与相貌更甚以往。只怕如今再也无人敢与你并称京城双珠了。”
刘萱笑了笑:“义母说笑了,萱儿已经二八年华,怎会有长开一说。”
柳母拍了拍她的手,目色皆是慈爱:“你呀,二八年华莫不是还觉得自己老了不成?等你到了义母这般年纪,再来看二八年华的少女,自然也会用长开一词的。”
刘萱无奈点头称是,自己在柳母眼中定然还是个孩子,尽管她觉得自己是那种人未老心已衰的。
母女两说说笑笑的出了门,上了马车便直奔曹府而去。
她们到的时候曹府已经来了不少贵妇了,与去年不同,众贵妇瞧见柳母与刘萱,面上神色已淡了不少,柳母一路牵着刘萱由丫鬟们引着往后院而去,行至小径之时柳母轻哼一声:“一帮蠢妇。”
刘萱闻言顿时便笑了,她觉得柳母有时颇为随性。没有一个一品诰命夫人的端庄严肃,她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义母说的是,一帮蠢妇罢了,不理也罢。”
柳母闻言看她一眼。二人相视而笑。
前头引路的丫鬟听得二人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柳母察觉那丫鬟的目光,顿时收了笑轻咳一声道:“这曹府的院子还真是大,不知你家二夫人此刻在何处?”
丫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妥。立刻低了头恭声禀道:“二夫人正在花园处与诸位夫人小姐赏梅,前面不远处便到了。”
其实柳母也只是随便说说,听闻了丫鬟的回禀当下点了点头道:“快些引路吧。”
丫鬟低头应了一声,而后便不再开口,一路领着柳母与刘萱朝花园处走去。
来到花园刘萱一眼便瞧见了几株红梅树下,正在赏花的曹二夫人,她一身青衣裹着狐裘,正被一群妇人团簇着,不知是谁先发现了柳母与刘萱,低声说了一句。那曹二夫人与众人顿时便朝这边看了过来。
柳母牵着刘萱的手,脸上端了笑往她们那边走去。
行至不远处时,曹二夫人笑着开口道:“哎呦,这不是柳夫人与刘姑娘嘛,约好了巳时相聚,可这都快午时了。”
曹二夫人话音刚落,她身旁一妇人便开了口:“柳夫人乃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自然架子是要大些的。”
那妇人说完,一旁与曹二夫人平日交好的都嗤嗤笑了起来,平日里与柳母交好的立刻便迎了上来开口道:“姐姐莫要生气。今儿个姐姐来的晚了些,大伙正念叨着你呢。”
柳母看了一眼正在发笑的众人,挑了跳眉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她说的乃是实话。我本就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身份自然是比她们高些,架子大了点乃是常理。”
刘萱不曾想柳母竟然有这般强势的一面,当下不由微微一笑,是了,如果柳母真如平日所见那般温婉。柳府那钱夫人与冯夫人又怎会膝下无子,柳母又如何在京中这贵妇人中游刃有余。
柳母这话一出,原本正在发笑的几人顿时面色有些难看起来,柳母丝毫不以为意,牵着刘萱的手上前。
前来迎柳母的妇人见气氛有些不对,当下笑着打个圆场,将目光投向了刘萱夸赞道:“刘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刘萱听得夸赞当下微微一笑:“宋夫人过奖了。”
宋夫人微微一愣而后笑道:“难为刘姑娘还记得我。”
“自然是记得的。”刘萱笑着道:“不知宋小姐今日可曾前来?去年她作的画可是让我钦佩不已呢。”
宋夫人听闻刘萱夸赞自己的闺女,当下笑意更浓:“她昨儿个受了风寒,今日正在府中歇着呢,平日里她没有少念及姑娘,若是知晓姑娘还记得她,那丫头定是欢喜不已。”
说话的正是宋宣正的夫人,去年柳母设宴之时,刘萱对她有些印象,尤其是她的女儿宋小姐,看上去是个怯懦的性子,但真轮上事了,却是落落大方并不怯场。
宋夫人与刘萱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曹二夫人便有些不乐意了,她轻咳一声朝身旁一个妇人使了个眼色,那妇人立刻心领会神,当下笑着开口道:“前些日子这京中有些风言风语,不知刘姑娘可曾受到影响?”
柳母今日的态度便给了刘萱一个示范,刘萱已经知晓该用何种态度对付这些不怀好意的妇人,听闻此言当下笑着道:“这位夫人既然知晓是风言风语,怎的今日又拿来说,我可记得太子殿下曾说过,若有人再提及此事,定严惩不贷。”
这话一出,原本还准备了后话的那个妇人顿时闭了嘴,太子虽说已经退了亲,可他对刘萱的维护众人还是看的明白的,太子殿下的积威早已深入人心,那妇人吞了吞口水,不再开腔了。
刘萱面上带着笑,抬头一一扫过那些原本不怀好意的众人:“诸位若是对那些风言风语有什么想法,不妨先去问问太子如何?”
这下那些妇人一个个顿时都闭了嘴,曹二夫人看着刘萱冷冷一笑:“刘姑娘好手段,太子殿下都退了婚了,居然还能让太子殿下不顾身份,前去你那一品香亲自与那帮学子理论。”
“曹二夫人此言差矣。”刘萱抬眼看她淡淡笑道:“太子殿下只是不喜这等胡乱言语,换做任何一个人受了这般事情,殿下爱民如子定会如待我一般对待的,诸位觉得可是这个理?”
她话音一落,那般妇人便吱吱呜呜着点头称是,她们敢说不是么?若是说不是,岂不是如同那般学子一样胡言?若是说不是,岂不是说太子殿下并非爱民如子?
刘萱这般问她们,她们也只敢点头道一声是了。
曹二夫人脸色一阵难看,半响皆是无语,只是她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当下笑着道:“算算日子,只怕吴侧妃临盆就在这几日了吧?吴侧妃虽是侧妃,但她身份贵重乃是左相之女,这怀的又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若是生了麟儿,你们说会不会母凭子贵,一举被抬为太子妃?”
围在曹二夫人身旁的那些妇人,闻言顿时各个笑着点头。
刘萱压下心头翻滚,笑着点头道:“曹二夫人说的有理,只是可惜曹家两位小姐了。”
刘萱这话一落,曹二夫人脸上的笑顿时便退的一干二净,就连面上的和善也装不下去了,她可没有忘记曹家大姑娘,是如何从侧妃变成一个随时可被打发的姬妾的,当下便朝刘萱怒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刘萱眨巴眨巴眼睛,丝毫不将她的怒色放下眼里,她一脸懵懂无知模样,看着曹二夫人道:“我只是顺着夫人的话感慨一下罢了。”
“你!”曹二夫人一时气极,一只手便朝刘萱指了过来。
一旁的柳母顿时重重冷哼一声:“我以为曹二夫人今儿个,是好心邀我与萱儿前来赏梅,但我瞧着却并非如此,既然如此恕我与萱儿就不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