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何曾见过李澈如此低落模样,就连对李澈有着一肚子不满的冬梅,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张了张口,语声放柔了些:“陛下还是先请回吧,外间凉,娘娘刚刚生产身子很虚弱,定要休息许久,两个皇子身子很好,陛下不妨过会再来。”
李澈看她一眼,并没有答话,但也不曾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曹莹放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放开,她柔声劝道:“妹妹身子还虚,这一休息定要许久,陛下不妨过会再来也不迟。”
李澈的目光一直落在甘露殿内,对于曹莹的劝慰,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最终还是崔来福叹了口气,转身唤来宫女,让宫女去抱个暖炉来。
李澈就这般定定的站在的甘露殿外,冬梅见他心意已决,不由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大殿。
来到寝殿,刘萱果然已经沉沉睡去,她的身旁是两个粉团的小人,此刻也睡的正香。
冬梅来到床前,看着两个可爱的小人,忍不住唇边扬起笑意,一旁守着的花影轻声道:“娘娘刚刚歇下,陛下还在殿外?”
冬梅叹气点了点头,花影见状也是叹气,她对冬梅道:“你也一夜未睡,不如先去歇着,过会儿来替我。”
“我哪里睡得着。”冬梅苦着脸道:“你不知晓,虽然不曾有人去通知陛下,可陛下难道不知他那番封后的话,会有多伤娘娘?他竟然就这般不闻不问,先前我瞧见他与曹贵妃疾步而来。均是衣衫不整,一气之下将陛下给骂了一顿。”
花影闻言一愣,而后噗嗤一笑。
见她发笑,冬梅怨怪道:“我都怕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笑!”
花影轻咳一声勉强将笑意压下,轻声道:“放心,你既然平安回来了。证明陛下并没有因为你骂他而动怒。不过你骂的好!换做是我,就算丢了脑袋,也定要骂上一顿才解气!”
“可不是!”冬梅恨声道:“陛下明知娘娘生产在即。还在这个当口说出那番话来,娘娘不见他是对的,就该晾上一晾。”
冬梅却不知道,这一晾竟晾了好几日。刘萱一直不肯见李澈,即便知晓他就在殿外等着。
冬梅与花影一开始也为刘萱抱不平。认为李澈在外等着是应该的,可一日下来,李澈不吃不喝就这么站在殿外,她们的心就软了。
每当瞧见刘萱逗弄两个皇子的时候。冬梅与花影总是时不时提起等在殿外的李澈来。
可刘萱却似乎没有听见她们的话,始终不曾问过关于李澈的任何事情,即便冬梅与花影将李澈说的有多可怜。她仍是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着三天就这般过去,李澈在甘露殿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站了三日。
整个甘露殿除了刘萱仍是神态自若以外,所有的人都开始有些不好了,天呐,一代帝王守在殿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站着,这让他们如何能好的起来?
所有的人都蜷缩在甘露殿内,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若是有不得已要出门办的差事,均是抓阄决定。
李澈在外站了三日,曹莹便来了三日,每次均是拎着食盒,可李澈却对她不闻不问,更不不要说吃她带来的东西了。
曹莹每次来也不多说,问上几句见李澈没有回应,便默默的陪在他身边站着,一站便是一个下午,直到天近黄昏这才离去。
冬梅与花影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暗暗着急,若是真这般下去,刘萱的名声定然更不好,而曹莹却恰恰相反。
人们只会说刘萱恃宠而骄,不尊帝王。反而对曹莹的评价却是识大体,对陛下情根深种。
第四日的时候,花影与冬梅忍不住将这话说了出来,刘萱正在逗弄两个好不容易醒来皇子,听闻这话终于有了回应。
她往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一个皇后,自然要识大体,而本宫只是一个宠妃,又何必在意这些。”
冬梅与花影闻言,顿时不开腔了。
小柱子在殿内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李澈在外站了几日,他便在殿内团团转了几日,今日他终于忍不住进了寝殿,噗通一声给刘萱跪下了。
小柱子哽咽着道:“奴才知晓娘娘心中是有陛下的,陛下已经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是铁打的人也会经受不住的,陛下若是有个闪失,最后心疼的还不是娘娘?娘娘就见一见陛下吧。”
刘萱闻言看他一眼,她长长叹了口气,不甚在意道:“你放心,最多再过两日,他便会走了,即便他不想走,崔公公与龙一也不会放任他就这般下去。”
刘萱的话果然成真,第五日的时候,崔来福一掌劈晕了李澈,直接将人掳走了。
听得这个消息,甘露殿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刘萱听闻的时候,眸子垂了垂,什么话也没说。
李澈自从被崔来福强行带走之后,便再也不曾来过甘露殿,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刘萱这个人。
而刘萱也是毫不在意,每日躺在床上静养,皇子们醒时便逗弄片刻,每日都是笑容满面,似乎也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彻底忘记了仍是身处后宫,也彻底忘记了李澈。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话是一点不假,刘萱与李澈似乎彻底忘记了对方,可小柱子与崔来福却是急的不行。
小柱子每日将刘萱做了什么,皇子们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一一告知了崔来福,崔来福便在李澈每日办公之时,细细叨叨的念着。
李澈神色不变,仍是在处理事务,崔来福也不知晓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变了,那便是李澈对曹莹的态度。
李澈再也不曾见过曹莹。更别提去她那处休息了,而他也似乎忘记了自己说过封后的话,半点要封后的意思也无,就连曹莹前来探望,也是一律拒之门外,从不相见。
曹莹没有说什么,仍是每日前来求见。得到崔来福拒绝的答复之后。便面色如常的回了。
年关沐休七日之后,新的一年便又开始了,曹太师与柳太傅也从陕地回到了京城。
曹太师陕地一行显然吃了不少苦。原本肥胖的身子整个消瘦了一圈,就连挺出来的肚子也缩了回去。
曹太师回到了朝堂,曹家一派似乎也有了主心骨,上朝的第十日。有人将封后一事提了出来。
李澈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坐在朝堂之上。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提出封后一事的大臣,心中不免打起了鼓,不明白李澈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封曹莹为后。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不是么?
倒是曹太师上前一步,躬身道:“小女才智鲁钝,当不得一国之母。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曹太师这话一出,曹家一派全都傻了眼。就连柳太傅一派也惊讶的看向曹太师,难道曹太师去了一趟陕地,就变了个人?
李澈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堂下的曹太师,他淡淡开口道:“此事以后再议。”
一场早朝便这般散了,柳太傅回了府中,立刻去见了柳夫人,让她进宫去探望刘萱。
柳母叹了口气,语声是有些愤愤不平的:“你说陛下是怎么想的?明知萱儿生产在即,还偏偏说出那样的话来,若不是因为他要封那曹莹为后,萱儿又怎会当夜便早产了?!”
柳太傅闻言也是皱眉:“陛下此事确实做得有些不妥,但皇子们总归是陛下的血脉,萱儿不让陛下相见,做得有些过了,她如今毕竟身处后宫,就算与陛下置气,也不能太过,毕竟她这一生还很长。”
这个道理柳母自然明白,她无奈的点头道:“好吧,我去劝劝她。”
听闻柳母要来,刘萱特意梳洗一番,只是她仍在月子当中,花影不允她下榻,她也只得在榻上见了柳母。
柳母带来了些亲手做的小衣衫,刘萱早产,原来那些便用不上了。
刘萱笑着让花影接过,而后让奶娘们将两个皇子抱过来给柳母瞧瞧。
柳母瞧着两个皇子,脸上顿时扬了笑容,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双眼睛就围着两个粉团的人儿转了,看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让奶娘抱了回去。
奶娘将皇子们抱走之后,柳母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她看着刘萱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萱儿……你受苦了。”
这话一出口,柳母急忙偏过头去,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刘萱闻言鼻子一酸,她扬了扬唇角道:“生孩子确实很痛,好在孩子们都很健康,虽是双生又是早产,可这身子却一点都不比足月的弱呢。”
“是啊。”说到两个孩子,柳母也情不自禁的扬了笑,她笑看着刘萱道:“真是两个俊美的小人,不知可取了名字?”
听了这话,刘萱面色一顿,她苦涩的摇了摇头:“还不曾。”
柳母深深的看着刘萱,她叹了口气,柔声道:“萱儿,这便是女人的命,你如今已经入了后宫,这一生也只能在后宫中渡过了,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两个孩子想想,你不能再与陛下这般置气下去了。”
“我并未与陛下置气。”刘萱叹了口气,也只有面对着柳母,她才会说出心里话:“义母,我与他经历过那般多的事情,他如何想的我自然明白,虽然我不知晓他为何突然想要封曹莹为后,可我知晓他定然有他的用意。”
刘萱心中微苦:“义母可能不知,我的生母乃是因为生父宠妾灭妻而死的,从小我便想着,定不会做他人的妾室,可遇到他,我认了,所以他封不封后,封谁为后,我已经不在意了。”
“还说不是置气。”柳母怨怪的看着她道:“这般丧气话都说了,义母难道还听不出?”
刘萱有些无奈,她笑了笑道:“义母,萱儿说的是真心话,他若不顾我,我又何必顾及他?他封曹莹为后,不过也只是让我认清了事实罢了,他做他的帝王,我做我的妃子,只要曹莹不来寻我的麻烦,我便安然过我的日子,至于宠爱,我如今真的不想了。”
这翻话乃是刘萱肺腑之言,她真的觉得累了,不是身体而是心,她早已将话对李澈说的明白,希望他有什么决定有什么想法,都能告知她,与她一同面对。
可李澈呢?先是应下了,可一转眼便不顾及她,说了封曹莹为后这样的话来。
她的心真的累了,她不想再这般下去,正如柳母所言,或许这便是女人的命,终究逃不开躲不过,她认了,从今往后她会好好的当一个后宫的嫔妃,不去想他到底为何,也不去猜他的心思。
他的心装的终究是天下,而她的心很小,只能装的下自己和他,如今还多了孩子们,再多便不可能了。
所以她放弃了那些不该有了念头,放弃了那些坚持和期盼,放弃了与他并肩而立的想法。
如今的她,只想好好照料两个孩子,看着他们平安长大,她并不希望他们登上那高高至上的位置,她只想他们将来能够学一身本领,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心的活着。
柳母听了她的话,长长叹了口气:“你想明白了便好,世间男子有谁能永远只真心相待一人,即便是你义父,也有两个妾室,何况那个人陛下。听义母的话,派人去请陛下来看看皇子们,就算不来看,也该给皇子们赐名了,否则时日一长,朝中又有闲话要出,对两个皇子也不好。”
刘萱点了点,她扬了扬唇角笑着道:“听义母的。”
柳母见她应下,这才松了口气,她拉了刘萱的手,语重心长道:“这话本不该说的,但义母想要告诉你,曹贵妃的身后是曹家,可你的身后的柳家,无论将来如何,萱儿你一定要记得,只要有你义父义母与义兄们在,这后宫决不会由曹家一派说了算!”
刘萱闻言心中大为感动,她哽咽着点了点头,轻轻依偎进柳母的怀中:“萱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