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您这是去哪啊,天快黑了,别走远了才好。”
“就附近走走,消消食。”
“柳夫子,您出来啦,正好我要回家了,这还有两把没卖完的青菜,您别嫌弃,都还新鲜。”
看着明显是从另外的地方拿出来保存完好,连一片黄叶子都没有的青菜,柳卿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为着这份淳朴,“大哥,又拿你的怎么好意思。”
“嗨,这点东西不金贵,我们家小子天天麻烦您费心,家里也拿不出好东西来谢您,您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就是,柳夫子,您别客气,这些东西都不值几个钱,自家种的,您一个读书人又不会种地,愿意教我们那些小子已经感激不尽了,千万不要和我们客气。”
“就是就是……”一片的应和声,让柳卿无法开口拒绝那片真心实意,看着放在自己面前已经满了的菜篮,明明她就是出来溜食的啊……
“多谢大家了。”
“您别客气。”
提着篮子往回走,路上断断续续又不少人给他打招呼,笑着一一回应了,真的只需要一个笑脸,就足以化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小村子就这点好,人口少,就算没打过交道的也能混上个脸熟。她喜欢这里,简单的生活,和睦的邻里,比起二十一世纪的冷漠,这里的生活更让她觉得欢喜。
二十一世纪啊,回不去了吧,到这里都一年多了,哥嫂应该已经发现她的失踪并报案了,不过,也不会多焦急就是了,父母故去后,两兄妹的关系便因为没了长辈的操持加上嫂子的加入而淡化不少,到她离开时已经只剩节日时的问候了。
大学毕业后她便搬出了家里,靠着自己过硬的功底和父母残留下来的人脉关系如愿以偿的当了图书馆管理员,一呆就是六年,唯一遗憾的就是,那个四层楼高的图书馆她还有许多感兴趣的书没看完……
二十八岁的年纪,放到现代是剩女,到了这里便已经不是剩女可以形容的了,绝对的老姑娘,结婚早的孩子都快可以谈婚论嫁了。
可是现在这张脸皮她只能说有些熟悉,但是绝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原来那张,熬夜的时间多了,她的皮肤绝对没这么好,最主要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年轻。
只记得醒来时是在山上一处独居的房子里,静谧的环境,生长旺盛的菜园,闲适散步的母鸡,一屋子的书和一个问什么也不答的男人以及同样谨言慎行的妇人,若不是生活中偶尔也应上一句,她差点以为那两人是个哑巴。
到这里的第二天,她便理解为什么需要一个男人了,这是在山上,一个有着大小动物居住的山上,要是没有点本事哪敢在这里安家,翻开手掌看看自己的掌心,没有一点厚茧,十指纤长,一看就是从没做过粗活的手。
早起时妇人会端来洗脸水,会给她挽发,这是千金小姐的待遇,柳卿再一次困惑了,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尤其是她没有这个身体原身一星半点的记忆,她不相信那两人会看不出什么来。
可是事实上,从山上到山下,他们两人都没有表露过任何疑惑,只是跟从,并且听从她的任何吩咐。
好吧,权当是多了两个伺候的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人在身边跟着总好过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柳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幸好有那一屋子的书,浸在墨香中,她才觉得心安,半年时间里,除了吃喝拉撒睡,她把全部的时间都耗在了那个房间里,至少她要弄明白,这里究竟是哪里,如果是古代,会是哪个朝代,最好,能从书房中找出关于这个身体的身世的只言片语。
可是越查越是没底,从史书中看得出来,一直到秦朝的历史都是相符的,可是为什么秦朝过去不是进入西汉时期,而是拐弯进了另一个从没听说过的朝代——预朝。
这算是什么?平行空间?
虽然没有专研过历史,但是看了那么多书,大学时期又专修的古文学,她非常自信不管是到了哪个朝代她都能够趋吉避凶,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脑子里装着再多的历史也失了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那对夫妇一样,学会谨言慎行,这里可没有杀人犯法这样的条律,死个把人往哪里一埋,谁会知道?又有谁会为她出头?
用最短的时间,她便分析出了利弊,不管如何,她首先要做的便是生存下去,而且是在人群中生存下去,不是在深山里,人是群居动物,至少,她是,哪怕是在冷漠的二十一世纪,她也只能活在人群中。
在山上做足了功夫,把繁体字都学了个差不离并且能写得还不错时,柳卿做出下山的决定并没有遭到反对,两夫妇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除了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和书简,把剩下的书简装箱埋起来后,一把火把那个地方烧了个干净,这个没经过柳卿的举动更让她觉得了不寻常,这具身体,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柳卿要全婶给她挽了个书生髻,拒绝了全婶手里的玉簪,让全叔削了个木簪子,一旦下山,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是知道的,何况是全婶每每拿出来的饰品没一样是普通的。
在这个离山中最近的东源村落脚已经将近一年,开了个小小的私塾,收的束脩并不多,碰上家里条件实在不好的,她也会暗地里免了去,有全叔全婶在身边,她知道自己并不缺钱,她开这个私塾也不是为了钱,而是融入这个朝代,以免去了更大的地方露出马脚,她必须得要时刻谨记,这里,已经不再是二十一世纪。
“全婶,咱们几天的菜都够了。”把菜篮递给站在门边等她的全婶,柳卿笑道。
比起在山里时,全婶的话要多了些,但是不该说的话绝对一句不说,只有全叔依旧是那么沉默。
“公子,您又独自出门了。”
边净手,柳卿回得不是很在意:“这里没有危险,不要担心。”
您的危险从来就不是您想像中的危险,全婶心里叹气,转身去了厨房。
柳卿叫住她,“全婶,一会你和全叔来我书房,我有话要说。”
“喏。”书房的书架上是满满的竹简,每当这时候,柳卿就无比怀念二十一世纪的纸张,做纸的流程她不是不会,而是现在不能出这头,这具身体的记忆比前世更强,原本还担心会逐渐忘记前世的记忆,现在看来,倒是记得越发清楚了。
“公子,您找小的。”
“进来吧,全婶也一起。”
“喏。”看着低眉顺眼站在面前的两人,柳卿也没有刻意表现善良民主让他们坐下,他们依着他们的规矩,她便随着他们。
“我找算离开这里,去最近的府城。”
“喏,小的这就去收拾东西。”
这回答得,可真是不含糊,一点折扣都没有的就应下了,柳卿摸了摸手边的竹简,离开的话,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一屋子的竹简了,这可不是在山里,挖个山洞用箱装好埋了就行,随时可以回去取,这房子是租下来的,前院是私塾,后院是住家,一旦离开,这房子可不属于他们了,到时候人家能让她上门来挖?
“全叔,全婶,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是被迫跟着我的吗?只要你们有一丁点不愿意,我都会放你们离开,我已经熟悉这里了,没有你们的照顾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
全叔没有回话,全婶全权代表了,“小姐在哪,我们在哪,离开小姐,我们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这到底是怎样的羁绊,柳卿压下心里的那声叹息,“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问,结束私塾这边需要几天时间,你们不用急着做准备。”
“喏。”
“下去吧。”
柳卿的离开虽然让小村子里的人们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安然的接受了,在他们心里,柳夫子能在这里停留一年,让那些皮猴子们多识了几个字,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哪能再拖着夫子在这里多做停留,读书人就是要做大事的,去大地方的。
看着村口站着没离开的人,还有那些追在马车后面奔跑的孩子,柳卿心里酸酸涩涩的难受,以前她只是爱而已,却从来没觉得读书有多稀有,更多的人没把读书当一回事,肆意挥霍着父母的殷殷期盼,玩游戏谈恋爱占据了太多人的心理,读书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在这里,能认几个字却是那么难得,除了父母千恩万谢的态度相同,学习的人有着太多的不一样,在这里的一年,她很充实,不厌其
烦的教他们习字,讲做人的道理,她是真的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和他们相比,她有种自己守了个聚宝盆的感觉,因为她看了太多太多的书,识的还不止一国文字,有些东西的做法虽然知道的不具体,但是只要她能讲出个差不离来,她相信一定会有人做得出来,但是目前还不行,她还没有守护住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