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凌霄花羹

韶年并不知道第二天起来之后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若水躺在他身上, 睡的正香,时不时还咂咂嘴,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因为她压得他起不来, 索性就靠在床头安静地看着她睡觉。伤口被她压得暖痒痒的, 好像是结疤了。

昨天还真是多亏了她。不然一代武林众所仰慕的大侠竟然在澡盆里被水呛死了, 说出去还不贻笑大方。

他摸了摸若水的脸颊, 有点冰, 于是用外衣给她盖着。拿开手的时候,指节微微触碰到她柔软的唇,停了下来。

她此时眼角的弧度特别美, 好像随时都会睁开。

韶年把她的眼睛蒙住,然后朝她的唇印上去一个细致的吻。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遮住她的眼睛。她分明是熟睡的样子, 也不可能知道有人吻过她。

门叩响了。

紫丫头走进来对韶年笑了笑:“我家公子问二位起了没, 起了的话请去外堂用早膳。”

她说完, 暧昧地看了看他和若水,掩嘴笑道:“二位, 怕是还没醒床,这不我去跟公子回了……”

“诶……”韶年叫道,“替我多谢你家公子,我,我们这就过来。”

阿紫乐着出去。

韶年低低叹了一气, 手上轻轻抚着若水的发丝:“这下可好, 名节不保……”

外堂的桌子上摆了很多道菜, 什么红烧猪蹄, 糖焖莲子、佛手海参、拔丝山药、蟹黄鱼翅……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餐点, 谁能不饿。何况此时虽说是早点,但其实已过正午, 这些都是午餐。

没有想到除了菜式丰富以外,桌上还坐了一人,足以让用膳的气氛怪异。

那人紫色长袍,上面纹了一朵朵耀眼的桃花,狭长丹凤眼望过来不带一丝冷意,正是于倾。

若水浑身骨头作痛,想到绛云山的一幕幕经历,咬住充血的红唇。

韶年拉着她,生怕她冲动过头,然后转向饭桌对他们笑了笑:“多谢大公子二公子的款待。”

于倾摇着羽扇,精神气足:“诶,韶兄客气了,你我是故交,这等客套的话少说。”

商南何等聪明的人,早已看出双方如火的对峙。

这一顿饭是他亲自派人准备的,不知道于倾从哪里得知的消息,竟然到他院子里来,还打算在此用膳。

他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好勉强应付着:“不妨先都坐下再谈吧。”

韶年找了个远点的位置坐下,若水依他而坐。

一开席,谁都没有动筷子,哪怕是商南也满是愧疚的神色,望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倾笑着指着桌上的菜式:“不知道若水姑娘要吃什么,雪月桃花还是绣球雪莲或者尝一下这道鸿运当头也不错的。”

若水冷眼看了看,哼道:“什么鸿运当头,我看是触尽眉头!”

“若水不得无礼。”

“师叔啊,这个‘于’头真是黑的!”

“那是红烧鱼头!”韶年按下她的手,眼底含着笑意,道,“在主人家里,不要对他无礼。”

“是。”

鸿运当头是以鱼头、笋干、红辣椒做成的,而好巧不巧的鱼字听上去像于,因而旁人也可看成韶年其实是忍住笑意赞赏地爱抚了一下若水。

商南是听出其中的玄机,但小心翼翼地看向于倾。但见他目不斜视,对他们的调侃充耳不闻,依然是那张处事不惊的笑脸:“这鱼是从绛云山下景云镇的百姓送的,我有个下属对鱼类有所研究,说是难得一遇的,姑且不论颜色,常常御愁宫的厨子好还是绛云山上那些老头烧的饭菜可口?”

他说着伸了筷子去。

若水赶紧也凑上一筷子,半途掉在桌上,她又夹,鱼肉又掉了,最后一摊手道:“哎,极品鱼头忒滑了。”

于倾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其实,我是想吃鱼眼。”

若水泄愤地把碗重重搁在饭桌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韶年拱手道:“不好意思,大公子别跟一个姑娘斗气。”

商南看着若水离去的背影,关切地道:“小妹常常这样不吃点东西就走吗?”

“哦,没事,耍小性子而已,我去看看。”韶年跟他们客套了两句,也没吃什么就追出去了。

“砰——”撞上迎面的一个人。

正在气头上呢,若水没好气地道:“谁!”

抬头看去,桑朝眉宇清朗,头发墨黑,穿着一袭白色简单的长袍,仿佛方才刷洗过一番,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若水感觉跟他靠得太近,有一种炙热的暧昧在空气中点起。

她想了想,随便掐了句问道:“这,这是什么花?”

“凌霄花。”

“哦。”若水转过头,暗骂自己找的话题太差。桑朝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大致是了解的,只是觉得她能跟桑朝一辈子那么好,却不是像爹娘的那种感觉。要是万一……桑朝看着她的诡异神情,笑了笑:“你放心罢,我不是来送你花的。”

若水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才是被人猜到心思的大窘。

“但是,我是来做凌霄花的花羹给你。”桑朝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大男孩才有的干净笑容看着她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韶年的伤势还有几天就能恢复,到时候我会跟他决一胜负……你如果能自愿跟着我是最好。”

若水怔了怔。他竟然那么有把握能赢。

“你说什么呢?你们谁输谁赢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别嘴硬了。”桑朝盖住她的唇,突然靠得她好近,“没有韶年你是出不了御愁宫的。”

若水大骇。

不想他们两人的一战竟然包含那么多,不仅是个人的输赢,竟然将两派的声誉掺杂其中,也包含了她今后是不是会被关禁闭。

“算了别做什么凌霄花羹了,有毒的我不喜欢。”

桑朝大笑道:“你是怕有毒?它的味道清新,吃了以后再也忘不了。大哥在里面,你什么都没吃就跑出来了吧?”

若水不得不说,桑朝是最了解她的人。就算是在地底下的爹娘都没有他了解得那么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