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仙雾缭绕的宫殿,再想想青丘那简陋的狐狸洞,觉得父君还真是万年如一日的骚包。我缩了缩脖子,想起刚刚那位小仙侍说的,天帝这一次不敢打你,委实是让我没有安全感。
父君一向不是什么慈父,用鞭子抽起我来简直惨无人道。小仙侍说出那样的话来,不是父君对外装出的表像太成功,就是我这个复生让大家普遍感到太惊悚。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我还是躲避不开推门进去的命运。随着檀香木门沉闷的“吱呀”声响,我缓步走了进去。
我看着坐在大殿之首的父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未说出来。他微微抬了抬手,一团灵力便砸了过来,我立刻就半跪在了地上,闷哼了一声。
我抬起头,便看到他微怒的神色:“苏叶,我倒不晓得我有一个这么倔的女儿,千年前血祭的滋味可还好?”
我咦了一声,道:“父君,你不应该先问我有没有愧对帝姬这个称号在先,然后再反思有无丢你的颜面,最后用鞭子再抽我一顿?”顿了顿,惶恐道:“父君,莫不是今日……你打算再把我推下诛仙台?”
他淡然的看了我一眼,伸手拿起桌角的卷轴丢了过来:“你自己好好看看,千年前你办的那般没出息的事。我原本想着你既然不在了,理应我这个父君为你处理,可现在你回来了,合该你自己处理。”
我颤颤的打开卷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欲哭无泪:“父君,你既是让我去处理这些麻烦事,为何一进来就揍我?这些泰半需要武力和谐,你这么做不是坑……不是磨练我么?”
他站起身来,和颜悦色的走过来将我扶起:“替你整理了这么久的烂摊子,乍一看你,多少有些不顺眼。”
我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觉得自己要哭了:“父君,你何时能看我顺眼一些?”
他“唔”了一声,半天没有答话。
我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将自己这些年的际遇略加戏剧的处理之后,父君终是奔入了主题。
“千年前,你遗失的碧血笛,找了这么久,可是有些线索?”
闻言,我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袖口藏着的珠子,想起在西海的海子之上,百里长渊那微讽的眉眼,到底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碧血笛已经遗失了那样久,自是不好寻找。再者说,那时几乎是出动了所有的天兵,不是也未得?”
父君神色肃穆,面色竟有几分苍老:“也罢,总会有其他的法子。”看向我,眸子里竟泛起了些许笑意:“我原本是想着,我这些孩子里,最对不起的是你,就连补偿也是无法。好在,你回来了。”
我浑浑噩噩的从父君的大殿里走出,之后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大清,唯有这一句,我记得很是清楚。
父君最对不起的那个孩子,不是我,是百里长渊。可是,就算他明白了过来,也终究是补偿不得。
我在眉骨处搭了一个凉棚
,看着远处的闲云瑞鹤,真真是让人感到莫可奈何。
前脚刚刚踏出大殿的门,后脚紫凝阿姐就迎了过来。我一向不怎么相信这个女人会有什么菩萨心肠,见我回来道一声恭喜,她的品性,从千年前就可见一斑。
本帝姬料的不错,她此番前来就是找麻烦的。
她摇着手中的团扇,难得的未戴上那万年如一的玉步摇。她缓步走到我的面前,扯了扯薄凉的唇,说:“苏叶,你为何要回来?”
我打量了她一眼,懒得同她计较,便要从一侧绕过。她伸出手,拦住我的去路,头一次不再同我装作姐妹情深:“你跳了诛仙台,为何还要回来?”
我挣开她的手,偏了偏头,也不知怎么的,就道:“自然是回来让你看看,你的阿妹是怎么样过的很好的。”
她将嘴唇咬的发白,拿着团扇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语气却凶巴巴的:“苏叶,你只不过是被沈郎抛弃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过的很好?”
我原本打算离开,听到这句话,脚步就不由得一顿。我看着她袖底织出的菡萏,有些恍神,半晌,才道:“呵,阿姐,你是不是忘了,沈言他爱的从来就不是你?我为什么没有资格过的比你好?”
她却笑了起来,手里的团扇轻轻摇了摇:“这又如何?至少,与他有婚约的是我啊,苏叶。我有时候会想,你多没心没肺,才能若无其事的那么开心?”
我委实是感到无力,我对女人之间的口角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对掐架还是很在行。所以,我宁愿与她掐一架,也不愿意与她再这般浪费口舌。
忍住将灵力乎到她脸上的冲动,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不笑还哭给你看不成?”
她向前走了一步,高高挑起的凤眸睥睨着我,嗓音压的低低的:“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哭出来是什么模样。”
我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厌恶,没由来的又想起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姐妹之间,相杀相杀再相杀的概率小之又小,为何偏偏让我赶个正着?我与紫凝之间,多大仇,才能相处如斯?
我呵了一声,转身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似乎笑了一下,抬高了音调:“青丘九尾,百里长渊,哪一个不是因为你才落到如斯的境地?溯光镜中我看的清楚,苏叶,你哭的模样,果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我觉得我简直要被气笑了,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紫凝,你卯足了劲来刺激我,是不是就想告诉我,我的仙生活的委实是没有意义?连流光都不如?”
我缓步走了过去,道:“你错了,就算老天他再不长眼睛一点,我的仙生也用不着你来质疑。”
她手中的团扇轻转,嗤笑了一声,道:“苏叶,我若是说,我有办法救回青丘九尾与你那好三哥,你信还是不信?”
……
我悄悄踮起脚尖,慢吞吞的移进了沈言的
言清殿。若不是因为紫凝的那一番话,我想,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踏进这里半步。但,我也说过,像我这般没有原则的姑娘真的不多了。
我不是相信她的好心,只是,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要去试一试。
轻轻推开偏殿的门,向里看了一眼,与记忆中的景象丝毫未变。我呼出一口气,大无畏的伸脚便踏了进去。
手刚刚拴上门栓的刹那,屋角的阴影处传来沈言那清淡的嗓音:“叶儿,你可是想好了,才过来找我的?”
我的手一顿,想起门口守卫的话,觉得天界的风气愈加不如从前,撒谎撒的面皮如常。
我淡定的拉开门栓,飞速的拉开了门,在我一只脚还没有跑出去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股力道,将我死死的困住。
淡淡芝兰清香萦绕,他一只手横过我的肩胛,握的死死的,动也动不得。他挥手关上门,光线霎时昏暗了下来。
他轻贴在我的耳侧,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脖颈上,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抬了抬眼皮,看着他瘦削的下巴,商量道:“我不过是走错了门,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握住我肩胛的力道顿时大了许多,我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神君,咱们能不能面对面的好好说话?”
我的想象是他放开我,然后我们站着将话给说清楚,实在说不清楚我还能找机会开溜。但,现实似乎不是如此。
我眨了眨眼,半坐在他的膝盖上,看着他俊美如昔的脸,不晓得就这么须臾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他眼眸中升起细碎的笑意,嗓音却凉凉的:“不是说面对面么?”
我:“……”
我不动声色的向后挪了一挪,却又被他一把拉了回去。他漫不经心的揽住我的腰肢:“若是不想我用灵力将你困在榻上,你尽管再动一动。”顿了顿,问道:“你这样鬼鬼祟祟的来这里,是做什么?”
我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呵。”他笑了一声,短促而又低沉,如古谭般的眸子愈发的暗沉:“叶儿,我是不是应该换一种问法?今日在大殿外,紫凝同你说了一些什么?”
我的心募的一凉,转念想想,他既然问我,定是不怎么知晓,平静道:“你觉得她会同我说一些什么?不过就是姐妹之间的一些寻常话,神君,你今日怎么管的这么宽?”
“莫叫我神君,叫我沈言便好。”他一把撩开我额角的碎发,道:“你与紫凝若是寻常的姐妹,我会问你这个问题?苏叶,你的谎话不如编的再像一点。”
我冷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眼眸中的情绪复杂,良久,才缓缓道:“你以为你不告诉,我便不知道她与你说了一些什么?随意篡改天命石上既定的命数,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能够禁得起它的反噬?”叹了口气:“浮生往事,叶儿,放下它,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