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成按照黄小菊的讲话风格，面对广大人民群众，开始了冗长乏味的演讲：“同志们！现在国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先谈谈国际形势，索马里海盗嚣张猖獗，我护航舰队大炮一响，海盗丢盔卸甲！周克华穷凶恶级，我人民警察手枪一响，周克华小命归天……”
半个小时过去了，包大成才刚讲到奥运健儿勇夺三十八金，离放射性物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各位看官，面向数百群众慷慨陈词也是要上瘾的。包大成同志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如今一番亲身体验，太他妈过瘾了！所以，包大成同志不愿意把话题马上转向放射性物质，所以，讲完三十八金之后，包大成的话题转向了羽毛球打假球：“同志们，打假球是非常必要的，这一场假球，起到了勇夺金牌、振我国威、摆脱东亚病夫形象的巨大作用，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所以，李永波亲自策划指挥这一场经典的假球，功不可没，他是一位民族英雄，其光辉程度丝毫不弱于岳飞、戚继光、江姐、刘胡兰等革命先烈，大家应该对李永波教练表示崇高的敬意……”
“那么，中国足协策划指挥了一系列中超假球，为什么他们没有享受到英雄待遇呢？怎么反倒被抓起来了？”有群众问道。
“这个……”包大成语塞，这位群众提出了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李永波指挥策划假球是为国争光，南勇指挥策划假球却是违法犯罪，两下对比，天差地别，包大成沉思半晌，昂然说道：“形象！南勇他们形象不好！没有李永波帅！呐，比如我，以前当衰哥丑男的时候，明明是要营救妓女陈圆圆，可群众一致认定我是性骚扰，现在我长帅了，如果去搞性骚扰，群众多半会认定我是见义勇为！李永波和南勇的差别就在这里，帅哥打假球是崇高的，丑男打假球是龌龊的，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全球气候变暖的问题……”
包大成也知道，关于衰哥丑男打假球的解释非常不科学，继续说下起很难服众，赶紧转化话题，直奔全球气候变暖。
可是，群众之所以愿意站在疾控中心大门口，恭恭敬敬倾听包大成的演讲，绝不是因为包大成的演讲精采绝伦，恰恰相反，包大成的演讲比黄小菊还要令人摸不着魂头。群众之所以耐着性质听下去，是在耐心等待他关于“放射性物质”的说法。
然而，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在久等无果之后，群众有些站不住了，个别群众开始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然而，包大成依旧沉浸在演讲带来的快感中。
“请保持肃静！”包大成继续说道：“啊，这个，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全球气候变暖！”有群众提示。
“对了，全球……”
“球就不要讲了，就讲讲葫芦街！”有群众终于忍无可忍。
“也好，在各级政府的领导下，咱葫芦街……”
“葫芦也别讲了，就讲医院！”
“医院看病贵看病难的问题……”
“老子不看病！你就讲讲你是怎么射的！”
“射？射的问题……”包大成脸红了，经过一番长篇演说，包大成完全忘了本次演讲的中心议题。有关射的问题，昨夜包大成在迷迷糊糊中倒是有那么一次，只是此时事关隐私，岂能当中宣讲。
“那就讲讲你是怎么拉的！”
“拉？拉什么拉？”包大成更加羞涩，拉和射都一样，都是属于隐私。
群众终于大怒，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包大成卖嘴皮子，原来都白听了！一些群众开始鼓噪，迈动脚步，又要冲击人民医院大门。
牛丽丽生怕群众不理智，伤了包大成，急忙拦住众人：“大伙不要乱，我侄儿包大成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聪明帅气，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管是射还是拉，他都知道，待我来问问他。”
牛丽丽出头，群众果然买账，大家安静下来。
牛丽丽单刀直入：“大成，人民医院是不是有人拉屎了！”
“是啊！”包大成松了口气，原来牛丽丽不是关心如何射，而是如何拉，人民医院天天都有人拉屎，虽然也是隐私，但相对于“射”，还是比较容易启齿。
“拉的是不是放射性？”
“大部分人没拉……”
“是不是有一个人拉了碘什么的？”牛丽丽步步紧逼。
“是碘－131，不过……”
“碘－131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放射性物质，但是……”
“当真的是放射性物质？”
“是，不过……”
还没等包大成“不过”完，人民医院门口数百群众同声惊呼，一哄而散。
“不过那是豁免水平！豁免水平！”包大成冲着人群的背影喊道。
一瞬间，数百群众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小姨牛丽丽也没了踪影，人民医院门口门可罗雀，与刚才的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形成鲜明对比。倒是留下了数百张报纸，在大门口随风飘扬，场景凄惨。
包大成眼见群众一哄而散，演讲无法继续，心中很是失望，不过，阻止了数百人冲击人民医院大门，维护了人民医院正常的工作生产秩序，作为保安公司的负责人，还是很有成就感。
然而，包大成高兴得太早了。
事实是，人民群众根本就没有听见“豁免水平”这四个字，就算他们听见了“豁免水平”这四个字，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词汇对于专业人员而言，是不言自明的。但是，对于广大人民群众而言，没有谁懂的这个艰深的专业词汇意味着什么。
但是，广大人民群众都清清楚楚地从包大成嘴里听见了“放射性物质”这五个字。他们都懂得“放射性物质”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原子弹，意味着广岛和长崎，意味着罗布泊，意味着切尔诺贝利，意味着福岛第一核电站，意味着成千上万的死亡和一片废墟。
其实，善良的群众并不是轻信的，他们从《上江晚报》看到了那篇报到，他们并不完全相信原子弹就在他们身边，于是，他们自发来到人民医院求证。
结果，他们从包大成的嘴里得到了答案——有人拉了一泡放射性物质。
广大人民群众再无疑虑。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不以人们的意志而转移了。
就在包大成沉浸阻击成功的喜悦中，忽然，大街上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包大成举目四望，只见无数群众，偕老带幼，拖家带口，背着大包小包，从大街小巷奔涌而出，汇聚在主干道马路上，大家不约而同地向着一个方向快步奔跑，马路上顿时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向着出城的方向形成了一道汹涌的洪流。
原本安静的马路上，汽车喇叭和喧闹的人声混成一团，到处都是仓皇奔逃的人群，到处都是哭爹喊娘。
整个上江城沸腾了，所有的人都冲上了街头，沿着马路向城外奔跑。
包大成急忙扯住一个行人问道：“先生，出什么事了？”
那位行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人高马大体状如牛，被包大成扯住，急得手舞足蹈：“兄弟，你跑你的，扯我干吗？”
“我跑什么跑？”包大成莫名其妙。
“兄弟，你，你还不知道，”壮汉急得抓耳挠腮：“快跑吧，人民医院有人拉了一泡放射性物质，全城都污染了，和切尔诺贝利一样，蘑菇云要来了，不跑就来不及了！”
“啊！”包大成大惊：“大哥，那是豁免水平……”
“豁免个屁！”壮汉一摔胳膊，挣脱了包大成，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包大成被壮汉摔得扑通一声坐在地面上，刚爬起来，一群老弱妇孺迎面而来，把包大成撞翻在地，踩着包大成的肚子落荒而逃。
包大成爬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人踩得前胸贴后背，嘴里大叫：“豁免水平！哎哟，豁免……哎哟……”
没人听见包大成几近垂死的呼号，却头无数人把他当成了逃命的垫脚石，包大成心中哀叹，双眼一闭，此番休矣。
正在性命攸关，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攥住了包大成的双臂，硬生生把包大成从众人脚底下拉了出来，扯到路边，避开汹涌的人流，包大成这才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救他却是牛丽丽。
“小姨……”包大成喘着粗气大叫。
牛丽丽一脸的惊慌：“快跟我逃命！”
原来，牛丽丽从包大成嘴里确证了放射性物质，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身边的群众全都四散奔逃，牛丽丽也身不由己地被人群裹挟而去，等她跑回了葫芦街家中，把细软打包，正要飞奔出逃，这才想起，侄儿包大成还在人民医院，那牛丽丽十份义气，既然给包大成当镯辈，就要当的像个样子，岂能不顾侄儿的性命独自逃命，所以，牛丽丽二话没说，撒腿冲到人民医院大门口，正好遇到包大成被人踩在脚下，命在旦夕，这才出手相救。
“小姨，那是豁免水平……”包大成忍者浑身的剧痛埧叫。
“霍你妈个头！”牛丽丽极不耐烦：“你还不知道吗？那家伙拉的不是碘131，是重水，就是造原子弹的！”
包大成惊得目瞪口呆，那牛丽丽不过是个初中毕业，怎么一转眼，说出如此专业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