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以为旱魃有多了不起!”陶乌哼了一声,这种被威胁的滋味可真不怎么好,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虽然还有些吃惊,但是片刻过后就恢复了淡定,“你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能对付得了我,你有把握对付得了白钰?你信不信我分分钟叫了他来收拾你!”
苏河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但还是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说过,没想跟你们过不去,今天的事也无非就是个意外,是你自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呀。”陶乌这才想起自己想知道的正事来,看她有所收敛也定下心来,“没错,刚刚那个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是你把什么人变成了僵尸?”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跟赤火不过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过日子,开个寻常的酒馆又不需要豢养什么打手,犯得着弄一堆僵尸来圈着吗?”苏河转头看了看赤火,脸上浮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牵起他的一只利爪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世间的事,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那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样突然转变的举动,让陶乌皱了皱眉头,他原以为那头朱厌是她养的宠物之类,但现在看来,似乎与她的关系不止于此。他甩了甩脑袋,他们是什么关系反正与自己无关,现在他只想弄清楚那个非人非僵尸的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事,要从哪里说起呢。”苏河蹙眉想了想,不知道是要梳理事情的脉络,还是要把这事给简洁利落的讲述出来。前些日子,苏河在酒馆外贴出了一张招工告示,没过两天,就找到了两个二十出头手脚利索的小工。她那酒馆就只卖一种黄酒,来这里喝酒的人又大多是中年人,所以并不像酒吧之类那么杂乱。自从有了小工,她就闲了下来,每天夜里酒馆营业的时候,都是倚了在那鸦片床上看着没营养的小说。
有一晚酒馆打烊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那串金铃不见了,几乎是把酒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串金铃是她特别喜欢的物件,无论是戴在手腕上、还是戴上脚踝处,从她戴上那日起,便再没有离开自己的身体。如果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这事实在太过蹊跷。
苏河才刚刚说了个开头,陶乌就有点不耐烦了,他挥手打断苏河的话问道:“你的东西丢没丢,跟僵尸有什么关系,说重点!”“当然有关系,你听着就是了。”苏河瞥了他一眼,只淡淡的说道:“如果,你身体的一部分被人拿走了,你觉得会出现什么后果呢?”这个假设听起来实在有些怪异,陶乌想了好一阵子,反问道:“拿走我身体的一部分,这算恋尸癖吗?如果我不被弄死,又有谁能拿走?”
“如果是术士呢?”苏河没有要跟他开玩笑的意思,语气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你觉得,如果术士拿走你身体的一部分,而你还活着,会有什么结果出现?”“这个。”陶乌愣了愣,这样的情形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想接话,可
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题往下接,挠了挠头发,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来。又隔了半晌,他才迟疑着说道:“如果是术士。兴许会拿去炼药吧。”
“差不多。”苏河点点头,对他终于有了正确的联想方向表示认同,不过紧接着却又摇了摇头道:“我跟你们有些不一样,所以丢的那串金铃,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有什么不一样?”陶乌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她那句话里的意思,还以为苏河是在炫耀她的能力比较强大,所以甩了个很不屑的白眼给她,“你才做多少年妖怪,不要跟我摆谱儿。”
苏河却有些自嘲的笑了,她望着陶乌的眼底,忽然有了一丝不太真切的忧伤,她的声量低了下去,轻声说道:“你们,跟人类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生物。可是我呢?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搞不明白,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阅读过很多古籍,就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人死了以后,变成僵尸或者旱魃。”
这个问题,其实先前陶乌才跟柳烟聊起过。的确,僵尸和旱魃都算是妖物里的异类,并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发生这样的变异,也并不像民间传说中所描述的那样,有怨气且又恰好葬在了养尸地的死尸,就会变成以血为食的怪物。
原来,苏河说的不一样是指这个。想到此处,陶乌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但仅仅只是转瞬,就觉得那道灵光陷入了纷乱的思绪之中。他把手一抬,对着苏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侧了头,拼命想把杂乱的想法理出个头绪来。
看他那副纠结的模样,苏河倒是没有催促他的意思,幽幽的叹了口气,倚在了沙发的靠背上。而陶乌首先想到的是术士们真爱的一项活动炼丹,而后想到的就是猎妖人。这个世界上的术士分两种,一种颇有些与世无争,他们追求的是超脱尘世,认为舍弃了自己的肉身,神识与魂魄便能与天地同寿,也就是所谓的是修仙。而另一种则是将所谓的降魔除妖视为己任,比如曾经的空沁和杜仲。但不论是哪一种术士,总会有那么几个,会变成偏执狂。
人一旦偏执了,就没法讲道理,术士当然也不例外。所以长久以来,妖物与人类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其中一项就是源于这类术士的执念,他们总是觉得可以籍由妖物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你的意思有术士盯上你了?”陶乌忽然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严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大概过不了多久,这院子里的都会被牵扯上,否则那个非人非妖的怪物也不会摸到这里来。
“对的!”苏河肯定的点了点头,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我丢失的那串金铃,就是我的一部分,虽然术士不见得能以此来控制我。但他们可以借助那串金铃来做点别的勾当,比如。炼妖。”
炼妖!陶乌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疼起来了。这个词让他立即想起自己与白钰刚刚到琅琊台时,那个一言不发就向他们出手的家伙。当时白
钰就提到过所谓的炼妖术,还说现在术士们的丹鼎术,就是由此变化而成的。难道,先前那个怪物就是炼妖术的成品吗?
“炼妖,是怎么个炼法?那个怪物又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来?”陶乌不自觉的握紧双手,他直觉大约这次又摊上什么大事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是旱魃,用我的东西炼化出来的妖物,如果不加以禁锢,以它们的本能,要么是找到我,要么就是凭直觉去寻找阴寒的所在。既然没有找上我,那么大约是炼化得不够彻底,所以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苏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更没想到会因为又扯上柳烟跟陶乌,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顿了顿,又再接着说道:“自从我的金铃丢失以后,就一直在找,直到昨天才有了些模糊的感应。但是那种感应太断续了,时有时无,我根本就没办法立即判断出正确的方位。所以我后来就想到,城里最阴寒的地方,就是你们这里了,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就给我碰上了。”
“碰运气?”陶乌翻了个好大的白眼,这说法实在是太不负责了,“那你为什么一把就把那个怪物给烧成焦炭了?这不是杀人,哦不!这不是杀怪灭口吗。”尽管苏河说那个非人非妖的怪物,是炼妖的成果,但陶乌还是对她问也不多问,就直接弄死那东西的行为很是不满,认为那根本就是为了掩饰她的行踪而湮灭证据的作法。甚至话里话外还在影射着,她一定是还有什么怕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对于他的理解,苏河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看样子根本无所谓陶乌做出的猜测。
她伸出右手,凭空做出了一个抓捏的动作,而后说道:“普通人类就做普通人类好了,就算变成了僵尸,不老不死也未见得会是开心的事。况且,它才妖化了一半,现在了结它,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妖化一半?这是什么意思?”陶乌摆了摆头,听不太明白苏河想表达的意思。在他的认知里,妖物只有强弱之分,这种妖化一半的状况,他还没有遇到过。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能告诉你,我的那串金铃大约是落在了修习丹鼎术的术士手里。然后找了普通人类,再以方术加以炼化,所以人为的制造出了这种根本就没办法界定是什么东西的怪物来。”苏河看陶乌不耐烦的样子,挑了最简要的内容说明,然后想了想又再说道:“你们不是有个做术士的朋友吗?我觉得应该去问问他,最近城里是不是来了新的术士,或者。”
陶乌差点就一口回绝她的这个提议,但她接下来的话,以及那么一个迟疑,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个念头,觉得苏河来到这里开了个莫名其妙的酒馆,白钰拉了自己去甘渊,在琅琊台遇到意外的袭击,还有那个不好对付的北山泽。最近好象什么事都凑到了一起,冷不丁儿的一想,好象妖怪忽然都聚集到了一起,每件事看起来是单独存在的,可是似乎有种看不见的力量将这些串连到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