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刚刚自己随口说来打发陶乌话,才一转头,就被他给还回来了。
“要不……”柳烟想了半天,好象要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我们再去瞅瞅?比如说把土刨开来看看?说不定那树底下埋着什么古怪?”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陶乌简直佩服死她了,就因为用槐花泡了点水来喝,现在连命都顾不上,就想去弄清缘由。他把水杯往她手中一塞,揽住了她的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这事吧,等天亮了再说,现在真不合适。再说,都这么晚了,万一你出了这个院子,又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呢?白钰给你的那个镯子都没了,再有什么意外,你连个保命的物件儿都没有。”
“不是有你在吗?”柳烟半仰起头,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得意的跟我说,什么能力恢复了,再也不用活着缩头缩脑的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轴啊!”陶乌打了个哈欠,他这一夜,先是背着柳烟走了个把小时,然后又跟株诡异的老树干了一架,还吃了一肚子糟糕的东西,真是困得快睁不开眼了,“这么着吧,你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就陪你去刨那棵树,行不行?”
看柳烟还要打算反驳,他连忙又继续说道:“要不这样,反正这张沙发挺大的,你心里真害怕呢,就睡这里,我守在旁边还不行吗?”
陶乌都说到这份儿上,柳烟又看他真是努力睁着,焦距都快涣散掉的眼睛,觉得自己好象真有点无理取闹了。终于,还是打消了要现在出门的想法,把杯子放回到茶几上,站起身来,“那你去睡觉吧,我回屋了……”
望着柳烟向楼上走去的身影,陶乌总算是长出了口气,“大小姐圣明!明儿就算是让我去把整棵树吃了,都没问题,绝不含糊!”
再度躺回到自己的床上,柳烟依然辗转难眠,一会儿想着槐树能通阴阳的说法,一会儿又想到那个凶恶的小孩儿,觉得脑子里就像装着一团浆糊。不管她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不知道从哪里,又传来了那个非笛非箫的曲调,速度十分轻缓。渐渐的,好象多出个声调,正和着这曲子,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
夜冷更残应寒月……
柳烟觉得有点冷,披了件真丝的长袍走到窗边,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窗外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显得单薄极了,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雾气萦绕在天地之间。
不管她怎么努力,目力所及,除了夜色,就还是夜色。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偏偏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太戳心了,如同是一个迷失在旷野里的人,极目远眺也找不着正确的方向。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她终于放弃了探究,无力的垂下了头。可就是这么一低头,她被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院子里的花圃,原本还只长着茂盛叶片的石蒜,竟开出了一片艳红如血的花来。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隔着玻璃窗,她好象还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就好象……就好象,是这片石蒜,经过了长久的血液滋养,然后吸收了月
华中的寒阴之气,而在一夜之间,尽皆怒放了……
白惨惨的月光里,万物寂静无息,唯有这一庭院的石蒜,开得灿烂极了,也喧嚣极了。比鲜血还要浓艳的花瓣卷曲着、簇拥着,散出着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
柳烟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石蒜会在炎热的盛夏里开花。她被眼前这幅,“血淋淋。”的景象给惊呆了,仿佛花下的根茎,是自地狱的血池之中生长出来似的。否则,如何能绽放出如此妖异的花朵来。
她看得呆住了,身体、四肢就像是僵硬了一般,动弹不得。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陶乌一觉睡到天亮,看着炎炎烈日炙烤着万物,别说是阴气了,就连南方贯有的潮湿,都被驱散了大半。于是,便把头天夜里撞鬼的事,都抛到了脑后。可他才刚一跨出屋子,打算履行一下顺带的园丁职责之时,才发现柳烟居然怔怔的站在花圃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神游物外了……
“嘿!嘿!”陶乌走到她旁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但柳烟没有半点反应,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陶乌立即意识到肯定是哪里不妥,掰着柳烟的肩,让她朝向自己。这才看到,她的眼神儿直勾勾的,视线根本就没有落在任何地方,因为她那双向来清澈的眸子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连焦距都失去了。
他心里无端的着急起来,首先想到的是,柳烟是不是被摄去了魂魄,所以才会变成这副样子。然而,念头一转,又觉得不应该如此,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到这个地方,摄走了她的魂魄,还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使劲掐了几下柳烟的人中,好象起不到什么效果。咬咬牙,陶乌想到了一个最为直接,并且简单粗暴的方法。他抬起手来,看看柳烟白皙的面颊,一狠心,狠狠的抡了她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柳烟毫无悬念的被他一巴掌抽倒在地上,左边脸颊登时就红了一片,且还微微的肿了起来。
不过,这方法果然起了作用。柳烟原本僵直的身体、呆怔的神情,瞬间便有所改变,整个人好象被抽光走精气一般,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陶乌赶忙蹲下身去,把她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柳烟半眯着眼,看了他好一阵子,似乎终于认出他是谁。接着猛的吸了口气,就像是一条离水已久、即将干竭死去的鱼,被扔回到了水中,重又回复了生气。她伸手抓住了陶乌的胳膊,用力的扭头看向那片茎干、叶片都郁郁葱葱的石蒜……
还好,并没有开出什么妖艳血腥的花朵来,一切跟昨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嘴里却弥散出一股淡淡的铁锈腥味,她抬手拭过唇角,手背沾上了些许淡淡的粉红色。
“你打我?”柳烟顺势又将手贴到左侧脸颊上,立刻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痛,她现在不用问也猜到,肯定是被人重重的抽了个耳光,而罪魁祸首,除了陶乌,不可能再有别人。
“我也不想打你啊,可是你都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陶乌立即辩解道
,他没想到这一巴掌下去,尽管已经对力道有所控制,但还是造成了流血事件。
他一边说,一边把柳烟从地上拉起来,想先扶她回到屋里。可是,柳烟却像是连站立的力气都不够,根本没办法行走。
陶乌干脆直接把她往自己肩上一扛,快步回了客厅,再把她放置在沙发上。接着,又转身去取了张干净的毛巾,包上些冰块后,替她敷到红肿的脸上。
“我才刚出去,就看到你跟见了鬼似的,站在那片石蒜边上发呆。”陶乌描述着她刚刚的样子,觉得应该尽可能形容得严重一些,这样就可以忽略他那一巴掌所产生的破坏力,“我怎么叫你都没用,这么说吧,当时你的状态,要么是被摄去了魂魄,要么是被封闭了五感,总之情况非常糟糕!”
“所以你就打我了?”柳烟问得气若游丝,她只是还没有从那个恐怖的异象中,完全挣脱出来,所以也问不出别的问题。
陶乌沉重的点了点头,拼命让自己看上去表现得悲伤,“不过,好在你清醒了,可见这一巴掌没白拍。”
“哦……”柳烟应了一声,疲惫的闭上眼睛,直到此时,她才觉得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虽然心里很想跟陶乌说说自己见到的景象,却实在抵卸不了睡意的侵袭。
看她这一闭眼,陶乌以为又怎么着了,连忙又拍了拍她完好的右边脸颊,“醒醒!醒醒!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事啊!”
柳烟的两弯秀眉微微皱起,却仍没睁眼,只是含糊的说了句,“好困……我先睡会儿……”
陶乌无奈的看着她沉沉的睡了过去,伸了两根手指搭在她的颈部动脉处,脉博跳动的倒还算正常,呼吸也很顺畅。看来,她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
柳烟这一觉并没有如陶乌预想般,会睡上很久,还不到两个小时,她便悠悠的醒转过来。
她先是听到了几下轻微的敲击声,然后是什么东西碎裂了,跟着是个温暖细滑的物件,在自己余痛未消的面上,轻柔的往复滚动。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陶乌腿上,而这家伙,正笨手笨脚的拿了颗剥了的蛋,在自己的脸上滚着。
“几点了?”柳烟抬手接过那颗鸡蛋,撑起身子问道。
“还不到十一点,你没睡多久。”陶乌见她没大碍了,便端起茶几上的碟子,继续剥起鸡蛋来。
“消肿用不了那么多……”柳烟看着碟子里的十几枚鸡蛋,觉得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治疗常识都没有。她又抓过茶几上的那只塑料袋,里面装着昨天从包里腾出来的东西,翻出了手机来,准备打电话回研究所去请假。
“嗯……你用一个就好了,剩下的是我的早餐。”陶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并往嘴里扔了个刚刚剥出来的鸡蛋。一个是煮,十个还是煮,捎带手就能弄出的吃食,倒是很方便。
就知道这个吃货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柳烟甩了甩头,飞快的请好了假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昨天,也许是梦游了。”柳烟想了想,开口肯定的说道,然后把自己回房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跟陶乌说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