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妲皱着眉头跪坐在白瑂的身边,她很不喜欢这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什么使者,哪怕是她涉世未深,却也能凭直觉嗅到丝丝名为阴谋的气息。
白瑂微微颔首,意思是接受了那些礼品,老神侍忙挥手让侍从们,接过数十只漆盘。
见白瑂并不答话,那个中年男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有些话,我想对你单独说……”
白瑂咻地从坐上站了起来,变故发生得太快,她还来得及没做出反应。
宫庙里的突然就安静下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住了,不管是妲、老神侍、侍从们,还是跟在那个中年男人身后的其他人,都变得呆若木鸡。他们各自的动作、神态,瞬间就被定格了。
原本看上去十分谦恭的中年男人,挺直了身子,他的相貌迅速的变化着,最终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不对,应该称之为她,正是阴皇女娲。
“你究竟想干什么?”白瑂冷冷的问道,顷刻之间,她那一头几乎垂到地上的乌黑,已变得如雪白,清澈透亮的双眸中,泛起了血红的杀意,额心处的赤色纹路一显即逝。
白瑂一直不与这个世界的人,以及其他世界的妖,有过多的交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觉察到了对方不加掩示的威逼之势。可惜,总有一些事,不会随心所愿,尤其是当她踏足这个世界,来到有苏氏的那天开始,命运的丝线,就已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拨向了另一个方向。
女娲显然也没想到,这一次见到白瑂,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青丘的狐族,果然不可小觑。她满以为白瑂会跟其他人一样,被禁锢住行动力,却发现,自己的力量仿佛还不足以起到全面的压制效果。
白瑂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一晃而飘至女娲面前,她没有急于出手。只是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女娲的眼睛,与她无声的对峙起来。
“你无需如此敌视我。”女娲笑了笑,目光里的威胁之间退却了几分,她甚至后退了一小步,将自己与白瑂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我这回来见你,只是想跟你谈笔交易。”
交易?白瑂蹙起了眉头,并不觉得自己跟她有什么好谈的。对于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感情,不过就是一个短暂的停留处罢了。
“我想,你大概是找错对象了。”白瑂的声音依然冷淡,身为青丘之妖,向来都自视甚高,更别说是要与异类做什么交易。
女娲却耸了耸肩,对白瑂的清冷态度不以为意,她摊开手,露出手心里握着的一块青灰色石头。待递到白瑂面前时,已经笼上了一层五彩光晕,而后飞快的幻化成了一面铜镜。
“我知道你根本不关心这个世界,但至少你会关心你的哥哥,不是吗?”女娲脸上笑意不减,语气听起来愈发的轻松了。
白瑂只看到那铜镜之中,先是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幽光,如雾气充盈。片刻过后,幽光渐渐清明起来,是无数或晶莹、或温润的琼林翠木,其间萦绕着一目了然的丰沛灵气。但镜像之中的世界,一片寂静,静得让镜外的白瑂,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孤寂。
她正想问女娲,给自己
看的是什么,那镜中的一抹雪白影子,刹那之间抓住了她的视线。尽管那影子看起来不是特别的清晰,因为被一块巨大无比的翠玉所封,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茧。但白瑂还是认了出来,那正是自己的兄长——白钰。
“怎么样,你觉得这笔交易有得做吗?”女娲笑得志得意满、开心极了。
“那是什么地方?”白瑂还想再看仔细些,女娲却将手一收,拿回了铜镜。
“那里是昆仑……”女娲见白瑂一时没明白自己的话,便又说道:“或者,你所知道的,是那里的另一个名字,妖冢。”
白瑂当然知道妖冢,但凡是力量超群的妖兽,在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快要接近尽头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去到那个地方。然而,白钰为什么会去?难道他的生命也即将逝去了吗?所以,才会把自己独自留在这个一无是处的人间世界?
“我哥哥怎么了?你凭什么说他去了妖冢?就凭一段幻象?”白瑂一连串的发问,更像是在找反驳的理由。
女娲负手而立,敛起了面上的笑意,“我虽然不见得如世人传说那般无所不能,但要窥探其他世界,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你若觉得我是在唬弄你,大可不必相信。我只是觉得跟你做这笔交易最适合,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可以再找别的法子……”
说完,她就真的变幻回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样子,好象的确不是那么在意白瑂的选择。
眼见女娲双手合于胸前,指头曲起绽出数点星芒,白瑂知道她这是要解除了此间的禁锢。
“住手!”白瑂还是忍不住喝道,她静默片刻,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要说白钰快死了才去妖冢,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毕竟在白钰离开的时候,没有被她觉察到一丝一毫生命消减的气息。
而且,看刚刚的那段幻象,白钰分明是被困在一块硕大的青玉之中,无法脱身。那么也许,他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状况,所以,也不能回有苏氏来带自己离开……
念及此处,白瑂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心中的忐忑强压下去,她问女娲道:“你先告诉我,我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女娲又变回了本来的模样,再度取出了五色石,幻出铜镜。她指着幻象中的白钰,对白瑂说道:“你哥哥为什么要去妖冢,又缘何被困于青玉之中,这些我不得而知,但我能帮他脱困。原本,我是想与他来做这笔交易,不过现在嘛,与你做也可以。”
“你有本事去到妖冢之中?”白瑂挑了挑眉头,她不相信女娲的话,说到底,连青丘的族长,也不见得有随意进出妖冢的能力。
“我不敢保证自己能进去……”女娲说得风轻云淡,见白瑂立即就要反驳,又摆了摆手,“但你别忘了,我也有个哥哥,以他的能力,进出个妖冢,没什么难度。”
白瑂再一次沉默了,她没有见过所谓的伏羲,自然无从知晓他有多大的本事。但转念一想,这兄妹两个,必然还是有些能力的,否则也不可能在数千年前,战胜数之不尽的妖兽,而最终留在这个世界上。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白瑂沉声问道,不管她想不想
掺和人类的事,现在都无可逃避了。
“很简单,我只需要你帮我毁了殷商与帝辛。”女娲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白瑂愣住了,她只知道女娲和人类,最初达成过某种契约,但并不十分清楚那契约的内容。唯一所知的传闻,就是人类的帝王,得到了神明的授命。如果是那样,女娲要更换一个契约的执行者,似乎不应该是多难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白瑂的心思,女娲浅浅一笑,“人心啊,总是这个世界上,最莫测的东西,哪怕是我也无法完全掌控。况且,这个世界上的妖兽那么多,大家都想一劳永逸。游戏规则一早就定下了,所以,我现在的对手,不是人类,而是你们九尾狐……”
原来,问题的症结在这个地方。
白瑂只觉豁然开朗,转瞬就明白了女娲的意图。
依照女娲的说法,现在实际操控这个世界的,或者说,享受着人类履行契约的,不是旁的,正是青丘的旁支——涂山氏。尽管涂山氏与青丘已经断了联系,但如若女娲要对其动手,保不齐就会给自己树立一个更大的对手——青丘。
所以,如果是白瑂愿意帮女娲铲除掉涂山氏,那么就算青丘要庇护这个旁支,也只是自己族里的纷争而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迁怒到女娲身上。
白瑂虽然心思相对单纯,但却不是傻子。就算涂山氏已不与青丘往来多时,但归根结义,那依然还算是自己的族人。她心中别无所企,只愿能找到办法,让兄长白钰能重新回到青丘,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如今,若依女娲所想,助她除了涂山氏,万一弄巧成拙,也许就会彻底断绝了,他们兄妹两重返青丘的路。
“我知道你们不欲与外间,有过多的牵扯,可我也知道你哥哥离开青丘的原因。想要回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女娲走近白瑂,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语气温柔而蛊惑,“但你别忘了,上次我就已经对你说过了,自有办法让你们回到青丘去。”
“既然你有办法,又想跟我做这个交易,那不如你先说说这是个什么办法。”白瑂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女娲,这女妖太过危险,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殷西伯的使者,只在有苏氏这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返回了。而宫庙的门,在他们觐见之后就关闭了起来,直到他们的车队走得没影了,也没再开启。
己有些拿不定主意,对于殷西伯使者的所求,他只感到惶恐而忐忑。老神侍这一次,破天荒的拒绝了替他问卜,并说无法卜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就在他惴惴不安了好几天之后,又一队不速之客,来到了这里,他们是帝辛派来的,天裔商的使者。
相对殷西伯的低调,天裔商的使队就显得奢豪极了。他们带着难以计数的贵重礼品,浩浩荡荡的来到有苏氏,只为见见传说中来自青丘的灵明。
紧闭多日的宫庙,终于打开了那两扇厚重的木门。随着,“吱呀。”的倒牙声响,白瑂依稀仿佛看到,那条名为命运的丝线,再被勾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