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乌随便咕噜了两声,心想好不好看也就这样了,这花既然看完,就应该吃晚饭了,趁着秦香的手还没挪开,赶紧讨好的舔了两下。
“小姐,您说给这花取个什么名字好?”跟在后面的管家一心想着有了好的花名后,便可请了相熟的花商来赏花,随带做生意。“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先去给阿黄弄点吃的吧,它好象饿了。”“阿黄,你能吃得稍微收敛一些吗?”秦香托着头坐在桌边,听着陶乌在一旁吭嗤吭嗤胡吃海塞,微微皱了皱眉头。陶乌装做没听到,吃相依然奔放。
“小姐,我怎么觉得大黄好象和刚刚来庄上的时候一样啊,一点都没变。”老秦以往没太仔细的注意过陶乌,而且天天看着,更难看出不同来。可是陶乌跟着秦香在霍家呆了段时间再回来,细心的老秦就觉得有些异样了。
“是吗?”秦香随口答了一句,没接这话茬。倒是旁边的陶乌差点被噎着,偷瞄了一眼老秦,看起来好象这老头也就是随便一说。
“小姐,您可想好这白牡丹的名字了?”看来老秦现在只对花名上心,就算陶乌把那只碗都吃掉了,他也不会想更多。“倒是想了几个名字,您暂且记下吧。”秦香把发髻边的那朵白牡丹重又摘下来,放到鼻子前,有一丝淡得虚无飘渺的香气,“素玉金蕊、瑞玉缀金、玉堂白、玉娇容、白鹤羽、瑶台素月。”
“都记下了,小姐觉得哪个最贴切呢?”“唉。这几个名字我都不是太满意,先放着吧,明日您请城中相熟的花商来看看,兴许他们能想更好的名字来也未可知。”秦香又重把那朵白牡丹簪回头上,站起身来,“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往后的事就劳您费心了,您知道这生意上的事,我一向都没碰过。”
老秦赶紧从旁扶了秦香往外走,难得初春时节没有下雨,半轮弯月悬在天中,老秦抬着看看清淡的月光,随口说了句那牡丹花的花瓣白得倒有几分像这月光。
秦香随即停下脚步,闭上眼微微扬起头,似乎在感受月亮的光辉,陶乌也抬头望望月亮,有几分像是被啃过的白面馒头。“回头告诉花商,秦家今年育出的新花,叫做冰蟾。另外,明天挑两棵最好的,让人帮我送家里去。”秦香在临上马车上把白牡丹的名字给定了下来。
“这名字好!”老秦一听这名字就觉得今年的花指定能卖出高价来。看着秦香的马车慢慢远去,老秦觉得很可惜,如果不是因为眼盲,她也许会让秦家的牡丹名传天下吧。秦香回到家时,已经是戌时了,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扑涌出来,连陶乌都差点被薰翻过去,立即就停伫在门口不想进去了。霍逸茗半趴在桌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秦香来。
“你还知道回家?”霍逸茗已经口齿不清,看来是喝了不少。“庄子里今年有新花,秦叔让我回去看看。”秦香皱着眉头,尽管酒气薰得她有点头疼,她还是循着声音走到霍逸茗旁边,想扶他
去床上。“看什么看你不瞎子吗。”霍逸茗一抬手挥开秦香的手。
“相公,你喝太多了,去休息吧。”秦香没因为霍逸茗的话生气,但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霍逸茗撑着桌子站起来,恍惚中看到秦香鬓角那朵白牡丹,一把扯下来扔到地上,再踩了几脚,“你这戴孝吗!”陶乌见到霍逸茗抬手,以为他是要打秦香,顿时就急了,三两下蹿到秦香身前,呲着牙对着霍逸茗怒吠了两声。
“狗东西。”霍逸茗看到陶乌护主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腿就要踹他。秦香来不及开声阻止陶乌,忙俯下身子想把陶乌抱开,却被霍逸茗一脚踹中手臂跌坐在地上。她怕陶乌真会扑过去咬霍逸茗,赶紧揪着陶乌的脖子拉到一旁,接着唤了下人来侍候霍逸茗就寝,自己带着陶乌去了书房。
陶乌忿忿的咕噜了几声,这十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所有人就算不宠着秦香,也是温言慢语的对她。霍逸茗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秦香在他旁边就地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搂着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在他耳边轻轻说霍逸茗只是喝醉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天霍逸茗酒醒之后,隐隐约约想起似乎前一晚因为醉酒踢了秦香,也觉得这事做得甚是不妥。正思度之间收到兄长的来信,让他去长安一趟,他正好趁这事离开一段时间,免得对着秦香那张温婉娴淑的脸觉得尴尬。
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下人告诉秦香自己要去长安,接着便出门了。秦香似乎对这事没什么感觉,只是嘱咐下人每天给陶乌备多点吃食,如此而已。
半下午的时候,秦管家亲自把挑好的牡丹给秦香送来了,并告诉秦香,花商们对这种白牡丹非常感兴趣,尤其喜爱“冰蟾”这个名字。园子里的那二十几株已经被本地的花商悉数买了去,外地的花商也预定了不少,只等着园里其他品种的牡丹卖出后,就可以多种些新牡丹了。
秦香让下人把那两株牡丹摆去了书房的窗下,吩咐他们把门窗都关严,又在屋子里加了一只小小的碳炉增加屋子里的温度。每天只在正午前后开了窗让牡丹晒晒太阳,以此来延长花期。
陶乌不明白秦香的举动,在他看来,秦香要是真喜欢这白牡丹,还不如回牡丹园去住段日子,在自家园子里好歹也是正经主子,哪怕是园子里除了花匠就没几个下人了,但至少住得舒坦,自己也能吃好点。
最近洛阳城里最潮的事,便是能在家里放株冰蟾。历来牡丹都是富贵之花,人们早已习惯了姹紫嫣红的暖色,不想秦家的牡丹园里居然别出心裁另辟蹊径的培植出了纯白如玉的牡丹。只可惜这一季的冰蟾总共也不到30株,一时间花价涨至百金之数,却依旧一花难求。
陶乌这几日瞅着秦香,觉得她好象有些变了,似乎是从霍逸茗那晚酒醉过后,她脸上贯有的浅笑没有了。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坐在书房那
两株花边发呆,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日子非常无聊,加上又到了每年倒春寒的时节,陶乌懒得只想缩在自己的狗窝里装死。
大家都以为霍逸茗会在长安呆上一段时间,连陶乌这条醉心吃喝逃避现实的“狗”都能感觉出他对入仕一事的热衷。而这次被他大哥唤去长安城,必定是与此有关的事。霍逸茗离开,最高兴的莫过于陶乌,可惜他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烂,这种眼不见心不烦的好日子怎么能长久。不到二十日,霍逸茗便回来了。
霍逸茗进门连衣衫也没换,就拉了秦香在前厅里说了半天话。先是亲手给秦香戴上一支精致的金步摇,说是特意从长安城里有名的首饰坊里为她挑的,其间还故作亲热的想随便拍几下蹲在一旁的陶乌,被陶乌厌恶的避开了。
原来都是因为冰蟾的缘故。据说是洛阳城里最有名的玉器匠人在闻听了冰蟾这种别具一格的牡丹之后,便心驰神往。赶在花商购走之前,好容易在秦家的园子里看到了实物,更是惊为天物。
回家之后便取了上等的和田玉料,经过一连数日的精雕细凿,终于制出一株堪比实物的玉树琼花来。而后更有丹青高手描画,冰蟾的名气就这么迅速的传扬开去了。没几日,便是长安城的达官显贵们都知道了。
那日霍逸茗随他大哥去拜谒吏部的郎官,闲聊间也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冰蟾,那郎官言辞之间表露出对这样的白牡丹无比喜爱,又叹惜难求至极。
霍逸茗兄弟二人回家之后一合计,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求官之法,于是当晚霍逸茗就快马加鞭的往洛阳赶了。陶乌听着霍逸茗眉飞色舞的唠叨了一阵,心里鄙视极了,觉得人类真是莫名奇妙,不知道霍逸茗是不是还记得那晚酒醉从秦香发边扯了冰蟾下来踩得稀烂。接着他又想到秦香花了大心思养在书房里的那两株花来,难不成秦香一早就知道事情会演变到这步?于是更觉得这么些年,果然是真看不透这小姑娘心里都在想些啥。若按自己的性子,就算不计较霍逸茗的种种举动,至少也不能这么遂他的愿。
秦香静静的听霍逸茗把话说完,没有立即接话,垂首把那支金步摇取下来,用手细细的抚摸了一阵,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呀。”霍逸茗看秦香半天没动静,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
“听到了。”秦香抬起头,突然问道,“相公知道冰蟾长什么样子吗?”“啊?听说就是白得像玉一般的牡丹,我又没见过真花,哪里知道是什么样子。”霍逸茗不知道秦香想问什么。“那相公可知牡丹花至多能开二十日?”秦香的语调虽然没特别的变化,但陶乌听出了其中好象有点黯然。
“二十日?那可怎么办!”霍逸茗倒是没注意秦香的语气有什么不同,他一心想着回到洛阳后立即带上冰蟾返回长安,可是听了秦香的话,一算日子也赶不急了,真是满心沮丧,“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