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需要柳烟工作的时候,她或者是和安琳琳古迹附近,那些风景不错的地方转悠一阵,或者是跟随同事一起下到不断挖掘的土坑里,去看看几千年前的人类遗迹。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
陆光远倒是在某天,趁着与柳烟独处的时候,把那个吊坠送给了她。但却无法从柳烟略显客套的神情里,判断出她对这个礼物是否喜欢。因此,本来还准备了一堆话,都被实际的情形给半道噎住了。
相比起陆光远对于柳烟的欲言又止,那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约书亚,就有点让柳烟烦了。这家伙好象时不时就会像条幽灵似的,出现在柳烟身边,而且还永远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笑容谦和的样子。
可柳烟就是特别反感他那种十足的绅士范儿,她可以接受陶乌的嗜吃如命,也可以接受白钰的妖娆入骨,还可以接受陆光远的辞不达意。甚至连苏河、杜仲的性格,她都不觉得有任何无法接受之处。
但偏偏就是这个约书亚,每一次出现在柳烟身边的时候,她就会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子,特别想照他脸上踹一脚的冲动。是以,柳烟只要看到约书亚,就会赶紧离他远远的,连想都不愿意想起这个人来。
这天一大清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整个埇晞镇都被笼在一层,如梦似幻的淡薄雾霭中。因为下雨的缘故,大部同事都去了古迹那边,就连平时玩心甚重的安琳琳,都去帮忙了。柳烟夜里大约是受了凉,有些头疼,便独自在旧祠堂里休息。
她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回廊底下,一边百无聊赖的望着顺屋檐滴落下来的水帘,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回复着陶乌的短信。
这地方的通讯信号实在不怎么样,特别是下起雨之后,通话效果似乎更加不清晰。好在陶乌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找她,无非就是说说自己又吃到了什么好东西之类,另外就是例行报告一下仍然没有找到文皌。
柳烟半倚着斑驳的柱子,微蹙着眉头写着短信,忽然眼角的余光扫到条卡其色的人影。她不自觉的抬眼看去,居然是那个约书亚,就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她瞬间坐直了身子,将原本伸得老直的两条长腿蜷曲起来,一脸戒备的盯着约书亚。这种时候,这人怎么会无所事事般的出现在这里呢。
约书亚显然是看出柳烟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可他毫不介意的笑了笑。然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扁纸盒,很有礼貌的说道:“听说你着凉了,我这里有感冒药,你要不要吃点?”
柳烟忙不迭的摆了摆手,清了清嗓子,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没感冒。”
可惜约书亚好象是完全没有眼力劲儿,不但没有就此打住,还顺手拖过廊边的另一根凳子,很自然的坐到了柳烟的对面。
他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声音也恰到好处的略显低沉,就像是从爱情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只是,再俊俏的长相,对柳烟而言,也不能算是可以畅通无阻的名片。单说样貌,无论是陶乌、抑或是白钰,都能把约书亚甩下好几条街。更何况,柳烟又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她面对大部分人的时候,简直就只能以冷漠两个字来形容。
“你是有什么事找我?”看约书亚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柳烟皱着眉头问道,她实在觉得这人杵在这里太过碍眼,连带这一方天地里烟雨如画的意境,也给破坏殆尽了。
约书亚轻轻的摇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才开口道:“没什么事,只是闲着想找人聊聊天而已。”
这话听得柳烟险些就要翻白眼,她心想,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连认识都算不上。退一万步,一个补书的,跟一个研究人类学的,好象也不存在什么共同话题。难不成,要呵呵两声,说今天天气不错吗。
仿佛是看穿了柳烟的心思,约书亚转头看了看下得不紧不慢的细雨,“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雨景,真是觉得很优美啊……”
柳烟出于礼节,扯了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闷闷的回答道:“是么?我倒没太大的感觉。”
不过,约书亚接下来的话,就让柳烟不得不暂时收起,就快要掩藏不住的恶感了。
他就着这雨,扯了一大堆中国神话故事,来来去去,无不围绕着一个关键词——妖怪。柳烟虽然没怎么答话,但心中却是越听越疑惑。一个可说是完全陌生的老外,忽然跑到你跟前来,特别兴高采烈的聊妖怪。
如果不是约书亚顶着一张高鼻深目的五官,柳烟差点都要以为他是术士了,也许下一秒,就会对自己说出,我看你印堂发黑、妖气缠身之样的疯话来。
强忍着心里的猜疑,柳烟勉强听他叨叨完一大摞典故,做了个深呼吸,才说道:“看不出你还挺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传说,不过,我倒是没怎么特别关注过。其实你该去跟陆光远聊,他是研究民俗的,对这些东西了解得比较透彻。”
“柳小姐,倒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啊……”约书亚对于柳烟的话,依旧不以为意,反而做了个意味不甚明晰的对答。而且,他望向柳烟的眼中盛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多少有点我知道你的秘密的感觉。
柳烟不自觉的朝后坐了些,脊背都快再度贴到了柱子上,约书亚的目光,令她感到一种被人偷窥的不适。
约书亚说完那句话后,居然就起身离开了,留下有点错愕的柳烟,愣愣的看着他穿过细雨、离开祠堂的身影。过了半晌,柳烟才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老外很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至于为什么要试探,以及他到底是知道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一声轻脆的手机铃音,把柳烟的思绪给拖回了现实,她低头一看,是陶乌又发了短信来。说是杜仲晨观天象、且掐指算过,认为这雨还得下两天,而且气温会进一步降低,问柳烟衣服带够了没有,别被冷出病来
。
大约是听约书亚胡扯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柳烟突然就不想继续在这回廊下面看雨了。她回到屋里,从旅行箱中翻出一件稍厚的夹克穿上,撑开雨伞出了祠堂,打算去看看那个吃货、还有杜仲在干嘛。
才刚刚走到老祭家的那间店外,就听到陶乌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伴着一阵不规则敲击木板的声音。原来,陶乌半天没有收到柳烟回复的短信,以为是通讯信号又抽风了,正拿手机往桌上磕。
杜仲在他旁边,愁眉苦脸的望着屋外的雨,满脑子只想着文皌失踪的事。蓦然看到柳烟走了进来,他先是一愣,接着跟弹簧似的跳起来。
“我说,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那只野猫崽子且死不了……”陶乌很专门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对杜仲这种自乱阵脚的反应,相当看不上。但他还是不经意的转过头,漫无目标的瞅向门口,意外的看到了柳烟。
“啊呀!大小姐,你怎么屈尊降贵跑这里来了……”陶乌一面说着话,一面十分狗腿的跑到柳烟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伞。杜仲看他的模样,只想到了四个字,奴颜媚骨。
陶乌的狗腿样子,看得杜仲简直要掉下巴了。他一时之间,无法把那个曾经狠厉的与自己拼命的妖怪联系起来,也无法与不久之前,就在自己面前生生吞掉人类肢体的妖怪形像相叠加。此时的陶乌,哪里还有半点凶兽的气质,就差现出尾巴来,冲着柳烟摇晃、讨好。
而让杜仲更加惊讶的是,柳烟对于陶乌的谄媚,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且,还让做为旁观者的自己,也觉得这种情形,根本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柳烟大概是没想到,杜仲和陶乌会这么和平友好的相处着,眼神儿里有了那么一抹一闪而逝的小惊讶。不过她一转念,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毕竟陶乌是个在人类世界里活了漫长岁月的妖兽,对于生存之道,他应该比很多人都有心得。
不过,对于这一只妖兽和一个术士的相处之道,柳烟并不特别放在心上。反正这两个家伙之间,现在,不但没有丝毫剑拔弩张的气息。
柳烟朝杜仲浅浅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口便问他,有没有找到文皌。
一说到这个话题,杜仲就惆怅得很。转眼都过了这么些日子,那个从来都古灵精怪的文皌,愣是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完全找不到踪影。
杜仲苦着张脸,沉重的摇了摇头,然后问柳烟,文皌是不是被什么厉害的仇家给抓了去。他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是,文皌戴着他亲手制的符篆,就算离开了,也不会完全感应不到她在哪里。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不等柳烟答话,陶乌已经忍不住嗤笑出声,拍着大腿不以为然的开口说道:“我说,你好歹也算是个见过世面、有些能耐的术士,怎么会有这种不合情理的臆想。那个野猫崽子,统共不过活了三百来年,别说是仇家,估计除了我们几个,她都没见过别的妖兽跟术士。退一万步,她有什么可抓的呀,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给我吃还不够塞牙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