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邂逅了沙漏里匆匆流动的时光,一顿擦不出火花儿的碰撞,像是夕阳轻轻拍打着水里泛黄的倒影,却又不经意的将其揉碎,用残缺,扭曲了曾经的美好,脑海里刮过的风太轻,太温柔,总刮不走记忆的碎片,刮不走心头的沉甸甸,更刮不走那变不了恨的爱。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随笔《我们的爱情,起风了》
天暗了,屋檐处压着的,是我的命,一辈子寄人篱下。
爸妈逝世的第二个星期六,村长来我家商谈过继的事儿,他曾笑着问我:“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他说:“有的话,我另外给你安排。”
“没有。”
“真没有?”他又问了一遍。
我耐心地回应他:“没有。”
哦,是的,我当然告诉他没有,也只能没有。因为实际是——他早就安排好了。
那天,家里来了个不熟,但也谈不上面生的人,那就是窦泌她姨。
“哟,果真是双胞胎,”她的双眼赞叹地在我和寸草间徘徊:“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像。”
我第一次这么细细地观察窦泌这一生无比憎恨的人:塌鼻梁,胖胳膊胖腿儿,圆脸的三分之一处,长着一双比老鼠还小的眼睛,转起来贼溜溜的。
老实说,这真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妇,但一看就是个刁蛮的人,才一进门,就把爸妈搁在门口的灵位给踢翻了。
“这什么呀,”他指着寸草说:“你,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给我收了!”
寸草攒紧了拳头,我死死地按住他的手。
“说你呢,”她再次命令寸草:“来收一收。”
寸草抡起拳头走过去,我赶忙拦下他。
“我来吧。”我走过去,弯腰把东倒西歪的灵位挪到了墙角不起眼的位置。“哟,”她睨眼打量我:“你是哥哥呀,还是弟弟?”
“哥哥。”我淡淡地应她一句,尽量地礼貌一些。我知道,村长是窦泌她姨的亲爸,虽然哈尼族嫁了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但村长对她是极好的,从进门到现在,村长一直在纵容她的跋扈,可见是溺爱到了千宠难抵的地步。
“是么,”她自来熟似的搬了个凳子坐定,笑着对村长说:“阿爹,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竺老爹生双胞胎那会儿我就寻思着跟他要一个孩子来养,她死活不答应,现在怎么着,他两眼一闭,撒泼尿都不要的功夫就没气儿了,这孩子,还不得照样归我?!”
这话儿听着过分,村长看着我难为情地笑,我也违心陪着笑脸,跟唱戏似的呵呵地笑。
“行啦,秋波,”村长尴尬地打断她:“这种话,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不合适。”
“哦,对对对,我都给忘了,今天是要来领孩子的,对了,当哥哥的,你叫寸金是吧?”
她眯起眼睛盯着我看,我不自在地点点头。
“我和你家很有缘呢,想当初我看上了你爸,但你爸没看上我,最后和你那瞎眼的老妈子结了婚了,呵呵,不过也没关系,我呢,可以做个现成的后妈,这也算是以德抱怨了,你说是吧。”
她咧开比河马还大的嘴,呵呵地笑着,黄牙上粘着一块儿指甲大小的菜叶儿,一副风干了的样子。
我很不自在地盯着那块菜叶看,越看越觉得那是发了臭的虫子,绿得很缺油水。
“咳咳~”村长观察到了我的不自在,猛地在窦泌她姨头上敲一下说:“瞧瞧你,吃完饭也不记得要剔下牙,菜都吃到了牙缝里了。”
“哟,是是是,瞧我,平常啊,就是忙,忙地都没时间打点自己呢,呵呵呵呵。”
她剔着牙,像弹灰一样,随手把牙垢弹到了地上。散着异味的牙垢像是腐烂的臭豆腐渣子,在空气中招摇地过着气儿。寸草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被村长拉到了一边。
“寸草啊,看”他伸手,颤巍巍地朝着窦泌她姨一指,介绍道:“这就是想要领养你的秋波婶儿,表现好一些,就有新妈妈了。”
“我不要新妈妈,我要我自己的妈妈!”
寸草跑到门口,把阿妈的灵位死死地抱到了怀里不撒手。
“这就是寸草吧,当初就想说跟你阿爸要个小的回去养养,结果死活没能如愿,今天嘛,哈哈哈~。”
她颠笑着,拉起寸草的手说:“来吧,跟我走啦!”
寸草猛地把手抽回到背后,抿着嘴看她。他的眼里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泛滥着恐惧,也泛滥着憎恶,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的,面前的这个蛮横的人永远也不及阿妈来的慈祥,他是不愿意跟她走的。况且,他在乎窦泌,这种忘我的在乎,不输我,如果说我和他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走向窦泌的对立面,那么那个人必须是我,而不该是他。
“我跟您走吧。”我挡在寸草面前,笑着告诉她:“我愿意给老窦家传宗接代。”
“你?!”窦泌她姨不可置信地打量我,似乎对我的热忱不太相信。
“我会做饭,也会生火,身体也结实,能干活,饿不着您。”我笑着告诉她我能做这个能做那个,但是我却没告诉她我就是再怎么能干,我也不愿意跟她走,只是,我没得选择。
如果悲剧也是一种成全,那我愿意哭着,看完他和窦泌演完那场喜剧,多年后的一天,我会死去,而他们会活的快乐,欣喜,亦无忧无虑。我愿意,我想我十分愿意用我的伤心欲绝,去换取他们活着的快乐,欣喜,和无忧无虑,哪怕我的死去,没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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