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云尚未站稳,那卖糖人的老人自台下抽出一把长刀,向风凌云后背劈来。风凌云身子再次旋动,右手五指并拢成掌,猛然拍出。他的武功出自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道。于妙山之时,见冯用煮茶,听他与朱元璋的谈论,往时诸多不明均是有所悟。一身武功再次精进,真气运用愈发收放自如。此掌劲力刚猛,霸道绝伦。卖糖人的老人一声怒吼,挥动长刀挡住风凌云的掌劲。只在掌劲与刀芒相撞的瞬间,空中忽地发出一声闷响,卖糖人的老人只觉浑身气血翻腾,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去。
风凌云站定身子时,怀中佳人却是眼眸微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想来是先前风凌云转动几个圈子,令得她晕了头。
那卖糖人的老汉见今日已成败局,眼中虽是杀机横溢,但却是不得不指挥众杀手退去。离去时只向风凌云狠狠的瞪了一眼,怒色杀机交织。
风凌云心中不由苦笑一声,他此次进京是有重任在身,本应该低调行事。但要他袖手旁观,不顾别人死活,他却也做不到。只是这一多管闲事,开始便得罪了一帮狠人,以后做事,会不会被人家给找回场子,那是很难说了。
风凌云正自思量,那撒花女子已经心里过来,见自己靠在风凌云的怀里,脸色微微泛红,急忙退了开去,行礼道:“小女子柳茗烟,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风凌云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柳茗烟见风凌云一脸风轻云淡,心中不由一阵诧异。她容貌出尘,虽非是绝世之姿,但也颇具自信,那些疯狂追着她的马车的青年男子,便是证明。而今这人却视她如无物,这是第一等怪事。因心中疑惑,亦或是有不甘,便再向风凌云瞧来。这一瞧,芳心顿时一颤。这是一张如玉般的面孔,八尺身长,一袭青衫,举止有七分儒雅,两分邪异,剩下最后一分,那便是孤傲。她从未见过这等男子,一颗心砰砰跳动,俏脸再次泛红,不由低下头去,只是偶尔悄悄地偷看风凌云。
却在这时,那武功高强的女子走了过来,向着风凌云行礼,道:“在下柳如眉,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姑娘。”风凌云笑道:“这位姑娘已经谢过了!”
柳茗烟听风凌云说到自己,羞涩的又低下了头。柳如眉却是转向柳茗烟,道:“姑娘,我们该上路了。”
柳茗烟闻言点头,道:“一切听姐姐安排。”柳如眉向风凌云告辞,便带着柳茗烟离去。却在这时,柳茗烟忽然转过头来,说道:“茗烟即将在伶德坊演出,公子可否赏脸,前来观看?”
风凌云望着那双渴望的眼睛,心里生不出半点拒绝,微微点头示意。柳茗烟见风凌云点头答应,脸上带着欣喜,与柳如眉快步而去。
风凌云虽非是第一次来到大都,这烟花名地伶德坊却是没有去过。但此时亦不用打听,只要跟着那些看热闹的走,必是伶德坊无疑。风凌云这时忽然想到:“此等盛会,必是贵族官宦云集,却不知道哈麻这等权臣是否也会来凑凑热闹?”
风凌云这时加快步子,跟着众人的步伐,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庞大建筑物之前。放眼瞧去,这建筑与一般的房屋并没什么两样,在那正中央处,挂着一块大匾,刻着的便是“伶德坊”三个大字。
在那门处,只有投了钱的人才可以进去。风凌云摸了摸钱袋,若非是囊中羞涩,也不会去打听便宜客栈。他见那些投钱的投得不少,怕给得少了进不去不消说,被人笑话那才难堪。若是多投,心中不免舍不得,如此犹豫,已有几人在他前面进去了。
风凌云本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的便是风凌云。只是既然答应了人家,再如何穷,也得进去,于是便交了一千钱。走进门来,沿着木板搭成的木坡走上,向下一望,但见人群如分房旋涡一般,层层叠叠团圆坐下。在那中心之处,却是搭有一处高台,想来便是表演的舞台了。
风凌云这时又想到:“如此多的位置,每人一千钱,今夜这伶德坊可是要赚翻了。”与他一般想法的人甚多,有人说道:“今晚乃是南北梨园之冠的才艺比拼,伶德坊只将这牌子亮出,坐地起价。平日里两百钱便可进来的,今日却要一千钱。这伶德坊也赚这等黑心钱。”另一人道:“你就不要抱怨了,幸得你我来得及时,才抢到这最后的两个位置,那后来的就算是有钱,也进不来了。”
听着旁人闲谈,风凌云目光四下打望。他进过不少勾栏瓦肆,但像这般能容纳几千人的,却是头一次见。此时不禁感叹,这大都果然是大元最为繁华之地。只是这等繁华之所,一旦战火燃起,必将灰飞烟灭。但瞬间想到:“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这大元王朝如今岌岌可危,与上层人等只知道饮酒寻乐有莫大关系,这等地方,乃是一朝兴盛之象征,亦是为一朝之衰亡埋下祸患。”
正胡思乱想之际,下面忽然传来鼓声,有人走上高台,四下议论着的人们这时都停了下来,齐齐向那台上望去。那走上台来的是一位女子,她目光将四下扫了一圈,说道:“今日南北第一名伶聚在大都,乃是梨园前所未有之盛事。待会银蝶姑娘与茗烟姑娘上场,较量技艺,待分出高下,在腊月初一那天为皇帝陛下演乐。这对于茗烟姑娘或是银蝶姑娘来说,都是极为荣幸之事。各位能坐在这里,见证二位姑娘的技艺,也是一件幸事。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呼唤银蝶姑娘的名字,请她上台如何?”
这女子刚说完,四下便是传出此起彼伏的声音,皆是在叫唤“银蝶”。柳茗烟正在梳妆打扮,正听得外面传出呼声,心道:“这银蝶呼声如此之高,我能胜过她么?”柳如眉站在她的身旁,道:“我们必须胜出,这是接近狗皇帝的唯一机会。只是,唉,你一点武功都不会,杀了那昏君怕是有些困难。”
柳茗烟闻言,却是嫣然一笑,道:“姐姐不用担心,就是不会武功,狗皇帝才不会防范。再有这些年来这昏君只知道饮酒作乐,身子早就掏空,要杀他有何难?”
柳如眉闻言,点了点头。柳茗烟这时想到白日里的遭遇,便道:“姐姐,你说今日是谁要杀我?”柳如眉道:“能为那狗皇帝演乐,这些鞑子觉得是天大的光荣,这不用说,定是银蝶身后的主人了。”柳茗烟想着白日里遇刺之事,风凌云的面容自脑海中浮现,不禁自语:“他会来么?”
秃鲁乃是哈麻的妹婿,因进献“十六天魔舞”于元顺帝而受宠。最近不知元顺帝是不是看腻了他的那些表演,便想出一个南北梨园第一名伶比拼,胜出者为他演乐的想法。秃鲁心下极为害怕,这次无论是谁胜了,对他都是大大的不利,皆因不管是银蝶还是茗烟,均不是他的人。是以他便想出一个法子,刺杀柳茗烟,让这场比拼比不下去。只是风凌云的出现,令得他的计划全乱了套,他正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心里极为烦躁。
柳如眉能猜到是朝中之人出手,却是没想到这后面会这般复杂。
在千呼万唤之下,只见一碧眼雪肤的女子抱着琵琶,轻轻挪动步子,向着高台走去。她身上有种异于江南女子的野性美,如一朵开着的耀世牡丹。若说江南女子温柔如水的话,那这女子便是妖艳如灼灼烈焰。
正在这时,又有几人抬上一张长桌,上面放着许多乐器,有中原的,亦有西域诸国的。风凌云目力极好,桌上摆着的东西他都能看清,只是有几件形状古怪的乐器他都叫不出名字,想来必是来自西域诸国了。此时他不禁一声自嘲:“什么博古通今,却连几件乐器都认不全,还敢自称精通音律一道么?”
银蝶往台前一坐,竖抱琵琶,左手按弦,右手拨动。白居易曾在《琵琶行》中写过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琵琶弹完,便又换了古琴等乐器。每一首曲子,用的均是一样乐器。风凌云本好此道,只看得他连连点头,赞赏之色浓郁。此时他才觉得,那一千钱没有白花。
银蝶不仅精通各国乐器,歌喉亦是了得,一开口便带着那种西域女子特有的的火辣,却又不失温柔。风凌云微微点头:“此女歌声确实动听,但缺的却是感情。若歌声没了感情,再动听也只是好听的声音。”
一样样才艺都亮了一手,银蝶确实是才貌双全的妙女子。这是风凌云给出的中肯评价,不过,也仅仅是限于此了。风凌云此时在仔细瞧了这女子一眼,只见她那胜雪肌肤中又透出些红润,一双美目却有些中原女子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