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冰冷而灰色的天空,依然下着小雪,草原上的寒风将冻结的雪粒从地面吹上天空,在形成一一道道“白毛风”在草原上飞舞着,冻成粒状的雪珠打在人们的脸上,只让感觉有些的微微的刺痛。
一个星期,苏蒙军的进攻已经持续一个星期了,对于临第一集团军的官兵而言,他们就像是草原上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一般,被慢慢的压缩了起来,他们的防线正在不断的缩小着。
“人生莫不有一次的死,但能够有选择自己的死所的机会,却只有一个:杀敌而死,死在战场上!”
或许,铿锵有力的诗句,或许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中国的态度,表明了军人的情绪,甚至透露了这个民族的决心,但此时,在战场上,当杜宾把这首诗写进自己的日记之中的时候,他的心中所怀揣的却没有诗人的诗情,有的只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情绪。
在放下的笔的时候,杜宾知道,在过去的一个星期中,苏蒙军不仅攻克了他们的防线,而且还深入到整个军团的侧后,正一步步的对他们形成合围,换取话来说,他们很快就要形成对他们的包围了。一但这个包围圈形成了,那么对于他们而言,这里,也许就将会成为他们人生的终点。
“忠烈祠见!”
将日记本收在胸前的衣袋时,杜宾的脑海中浮现出在撤退的道路上,那些拉响手榴弹的或者义无反顾的朝着敌军冲去的战友们,过去,他曾以为“忠烈祠见”这句简单而又绝然的话语,只能在《南京》那部电影中见到,但是现在,他不再怀疑了。
“如果……忠烈祠见吧!”
看着身边的战友,杜宾默默的在心里如此想到,是了,人固然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如果可以的话,就让自己杀敌而死,死在战场上吧,然后……魂归忠烈祠!
“大宾,在想什么?”
在杜宾的旁边冒出来一张面孔,是班长,他脸上凌乱的胡须上带着些雪花,钢盔下方那双不大的双目中,依然带着老兵所特有的坚毅。
“不是在想家里的对象吧!”
王飞远瞧着杜宾开起了玩笑,杜宾是他手中少有的,在参军前就读到初中的军人,他已经推荐他进入士官学校学习,只要这一仗打完,等到士官学校毕业后,他甚至可以参加预备军官考试,到时候……
当然这一切,必须等到仗打完。
“班长,我那有对象……”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杜宾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家乡的那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才会拿出她的照片,然后回忆着和她的点点滴滴,在那个时候,幸福便会浸满他心间的每一个角落。
杜宾的回答让王飞远憨憨的笑了起来,他自然不会点透自己多少次看到这小子抱着巴掌大的照片,在那里憨笑着。
“真没有?”
面对班长的笑容,杜宾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特意强调道。
“她是我在学校的同学,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王飞远打断他的话,然后大声说道。
“别想那么多,好好打仗,等打赢了这一仗,漂漂亮亮的拿个忠勇勋章回去,把勋章朝胸前一别,姑娘喜欢英雄,你就是英雄!”
直白的言语,王飞远的嗓中迸发出来,在这个这是一个灰暗而又显得有些朦胧的清晨,两名战士在战壕中说笑着。快到9点时,太阳像个硕大的红色圆盘似的出现在雾色中。某重炮连的观察哨设在一座山丘上,地面上的一切都覆盖在闪亮的积雪下,气候很冷,此时,在苏军的防线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进攻令的下达。
10点,透过望远镜,观察哨的引导员发现了一群骑兵,他们冲出一座低矮的山丘的边缘,驰骋着随后又迅速消失在另一座山丘后。
“俄国战车!”
突然,在战场上有人大声叫喊了了起来。十几辆T-26、BT5坦克正迅速驶过冰冻的地面向前逼近,对于俄国人的坦克,战士们从没有产生过太多的恐惧,即便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用一枚反战车手榴弹或者几枚集束手榴弹,也能彻底将其击毁,更何况,他们还有大量的战防枪。
设在战壕附近的战防炮首先开火了,这些战防炮实际上就是“25式野战炮”,只不过现在是作为战防炮使用,步兵团中的一个精锐步兵营会装备两门,在战防炮迅速的攻击下,一辆辆敌军的战车不断发出剧烈的爆炸。
在敌军的战车被不断击毁的时候,其它人注意到,这些坦克没有步兵的陪伴,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炮兵观测员苦思冥想这其中的奥秘时,又有人喊了起来。
“注意!树林右侧,骑兵!”
苏蒙军的骑兵就在那里。马匹小跑着一路逼近。最前方的是侦察队,然后是四五十名骑兵组成的前哨部队。此刻,这一数字已增加至一两百人。片刻后,他们沿着一个宽大的正面冲出了树林,一个中队挨着一个中队。他们形成了一条漫长的前线,齐头并进。在他们身后,又是另一条骑兵构成的散兵线。
这简直就像是那曾纵横在这片草原上的蒙古骑兵的再次复活,骑兵们手中的马刀伸向空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他们高呼着“乌啦!”,骑在马上正飞快地向前逼近。
“团级兵力的骑兵冲锋,前锋位于2500米外!”
炮兵观测员用电话汇报情况时,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他趴在一个散兵坑里,地上铺着一块帐篷布。第一场降雪过后,他的战壕镜便用涂成了白色。洁白的积雪覆盖着这里的草原和山丘,在这片白色的笼罩下,炮兵观测员的战壕镜根本无法被发现。积雪洁白而又明净,但骑兵队伍朝着他们冲了过来。马蹄搅动着积雪和泥土:马镫挨着马镫,骑手们趴在马脖子后,他们的马刀架在肩头。
炮兵观察哨旁边的机枪组,架设在胸墙上的机枪已做好了开火的准备。炮兵们脱掉手套,转动螺栓将大炮压低。炮兵指挥官的眼睛贴在望远镜上。
“2000米!”
他们听见炮兵观测员在电话里喊道。随后,这位观测员向他的炮连下达了射击指令。
几乎就在一秒钟内,雪雪原上卷起了一股噩梦般的景象,即便是最丰富的想象力也无法创造。第5步兵师辖下的第5炮兵团第3连在近距离内开炮了。随着炮弹的出膛,冲锋的骑兵队伍里出现了爆炸。防线前置的反坦克炮用高爆弹开炮射击,他们刚刚阻止了苏蒙军战车部队的攻击,现在也瞄准了前方的苏蒙军队伍。
在剧烈的爆炸中,苏蒙军骑兵的马匹摔倒在地,骑手被抛入空中。爆炸的闪烁,黑色的硝烟,喷泉般的泥土和火焰。尽管遭受严重的作废,但是苏蒙军的骑兵团继续向前冲锋,他们的纪律显得极为严明。他们甚至以他们的右翼为轴心,队伍旋转着朝防线扑去。但此刻,一轮接一轮的重炮齐射在他们的队伍中炸开。爆炸产生的弹片在地面上飞起数十米远,弹片的杀伤力令人震惊,越来越多的骑兵在马鞍上被撕成碎片,马匹在被撕成碎片重重的摔倒在地。
骑兵!
或许,骑兵的末日,随着机枪与重炮的出现,骑兵已经没落了,正如同华北军根本就没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一般,但是对于苏蒙军而言,虽说他们拥有众多的战车,但他们仍然保持着大规模的骑兵。
尽管苏蒙军骑兵遭受了前未有的伤亡,但是他们的进攻并未就此结束。当正面冲击的骑兵进攻受挫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又冲出了苏蒙军的另一个骑兵团,和他们的战友一样,他们高呼着“乌啦”以及“为了斯大林”的口号,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这些苏蒙军的军官和士兵肯定目睹了他们姊妹团的惨剧,但还是义无返顾地冲向等待着自己的厄运,全不顾忌会遭受多少损失,付出多少代价,似乎,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亦是可以接受的,也是必然的付出。
“乌拉!”
震耳欲聋的乌啦声,在冰原上回荡着,那种绝望而以充满绝然的吼喊声,似乎却无法阻挡弹片的杀伤,炮兵又一次用密集的炮火粉碎了苏军骑兵的第二波次,甚至他们的射击速度比之前更快,火力亦更为迅猛。
只有一小群骑兵,大约三十来人,骑着体型较小、速度飞快的战马穿过了炮火组成的死亡之墙。上千人的队伍只冲出来三十人!他们朝着炮兵观察哨所在的高地扑去,但却在机枪火力的打击下无一幸免。
超过2000匹马和它们的主人,蒙古骑兵第4师的两个团,倒在血迹斑斑的雪地上,有的被撕成了碎片,有的被践踏致伤、致死。草原上散落着一些生还的马匹……
“叭!”
在枪身的后座中,杜宾看到骑兵从马背上倒了下去,在骑兵倒下之后,而无主的战马在草原上奔走了,终于,这场看似激烈,实际上却并不激烈的战斗结束了,而在结束的时候,杜宾的神情中却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欢喜之色,此时,他不禁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像这些苏蒙军骑兵一样,明知是死,亦为了死亡而进攻,想到这,他的视线不禁朝着天空上看去,雪依然在下着。
“什么时候,雪才会停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