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挹江门外至长江岸边这一带广泛区域便是南京的下关区,自古以来因下关码头所在,从来都是商埠云集之地,而在民国后,这里更为被称为南京“外滩”。这里拥有繁华的港口、繁忙的铁路线,商贾云集,洋楼林立。民国二十七年四月后,下关却不见了过往的繁华,在大马路一带随处可见密布的街垒工事以及来回于街道上穿行的军人。
下关江苏邮政管理局,便是新一师师部驻地,而在邮政管理局的地下室,在这里五十七师师部的办公人员,各坐在自己桌子面前,传令兵向几张桌上送着一份油印的战斗情报。王润波坐着,拿了一份看,他对面桌上,坐着同事孙长亭,他拿起一盒不大高明的纸烟,取了一支衔在嘴里,很悠闲地擦了一根火柴燃着,在吐过一口烟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老程。”
“敌人已经攻克了镇江,现在江南的部队,正在朝江北撤退,最多一个星期,日军就会兵临南京城下。”
操着那带了广东语音的普通话,孙长亭说道:
“到时候,这南京城,可就是咱们的死地了。”
“也是小日本的死地!”
将一张地图送给李参度,王润波说道。
“现在各连都在建筑内部开挖地下掩体,掩体直接与下水道相连,防御时,本着一个原则,与日军屋屋相争,稍作抵抗,放他们进来,充分发挥咱们的近距火力优势。”
近距火力优势,这是在上海作战时,新一军发现的自身优点,而在军部制定防御南京的计划后,又向邯彰发了密电,就在昨天,两万支冲锋枪以及数千万发冲锋枪子弹经武汉转运下关码头,每个师都补充了六千支冲锋枪,多余的步枪被调配给了没有武器的警察,在南京进行大疏散的同时,南京所有警察、邮递员被留于南京协助部队作战,无论是警察亦或是邮递员此时之前,都进行了简单的军事训练,因此只需要补充武器说能作战,像第一师就编入了近五千名警察和邮递员。而在部队中,这些警察和邮递员最大的作用是作为向导,而不是作为战斗兵员。
“放日军进来,在巷战中,借助火力优势,给予其重剑!”
念叨着军部拟定的作战计划,孙长亭向着师长瞟了一眼,低声问道:
“这中山陵,咱们是不是不守了?”
“不但中山陵不守,附近的山地,除去像雨花台炮台、清凉山炮台、狮子山炮台、幕府山炮台、老虎山炮台、乌龙山炮台、富贵山炮台这样的要地之外,其它地区只作象征性抵抗,邯彰派来了两个团的工兵,南京、武汉这边提供了几万吨水泥,都用来加固炮台了,按照军部的计划,以炮台为支撑、以街巷为战场,作全面持久抵抗。”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把兵力浪费在外围战场,把整个南京视为大海,炮台就是大海上的军舰,而咱们……”话声稍顿片刻,王润波又很干脆说道。“咱们就是这大海里的潜艇,日军想占领南京,咱们就把城门大开,让他们进去,但进去之后,能不能出来,就由不得他们了!”
“师长,这个计划有点险啊!”
眉头紧皱着,孙长亭看着师长,在新一军三个师中,只有第一师师长不是“管系人马”当年长城抗战时,团是以“义勇军”的身份增援的义勇军五十八路军,后来五十八路军改编新一军,团也就随之改编为第一师,这也决定了出身中央军的第一师与第二师、第三师的不同,不过虽是如此,但在兵员、械弹补充上,三个师到也没有任何区别,而这一次坚守下关这个命令,表面上看起来,让这支“非嫡系”坚守外城,似乎是有借刀杀人之嫌,毕竟在城外的下关将是日军进攻的重点,但在另一方面,下关不仅是持久保卫南京的根本,同样也是新一军的退路所在,甚至,如果新一军无法撤出,位于下关的第一师,亦是唯——支能够撤出的部队。
“以八万之兵保卫南京,只能兵行险着,要是按常规来打,根本就是撒沙子,为了加强各炮台,咱们抽去一万人增援炮台,虽说补充了小两万本地军警,实际上,军整体战斗力有所下降,用不到7万人,守这么大的南京,撒沙子会被各个击破,所以,不行险着,咱们无从可守啊!”
“这一仗之后,或许,咱们能守住南京,但南京的一切,也必将毁灭于战火之中!”
“那没关系,焦土抗战,城市毁灭了,咱们还可以重建,可若是国家民族灭亡了呢。”
附近几张座位上坐着的参谋军官,听到了师长的,都为之惊异,不免地向他望着。他并不介意,取了孙长亭面前的一支香烟,默默的吸了起来。
“所以,咱们要守在这里,与南京共存亡!”
站着吸烟,出了一会)i,tl,最后他笑道。
“不过,我觉得,也许,咱们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看青天白日满地红在富士山上升起的那一天!”
“就是,今天咱们为了保卫南京,把南京打烂了,明个,咱们就能打到东京去,把东京荑为平地!”
豪迈的话语从孙长亭的嗓间发出来,一直以来,自从战争爆发之后,对于新一军的官兵而言,他们都怀揣着一个梦想——打到日本本土,而这个梦想却是管明棠给予他们的。
“不单要打到东京,还要完全占领日本,彻底从根本上灭亡这个国家!”
“对,把日本变得咱们的一个省!”
就在众人正说着的时候,副官张秩扬走了进来。
“师长,重炮团的团长,率领部队过江了,您要不要……o”
“要去送,要去送,上次在上海的时候,重炮团可是立了大功,这一仗,也离不开他们!”
随着参谋长和副官二位乘着吉普车朝着下马码头驶去,此时依然还可以看到一些零落的百姓,或挑着担子,或背着包袱悄悄地走着,有的走上几步,却回头看看,他们虽不说什么,那一份留恋而凄凉的情绪,却让即便最麻木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们的不舍。
“张副官,你有什么感想?”
“我希望日本各大城市,也有这样一天。”
“张副官,你还是有点不明白,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日本一定有这样一天的,可是要像咱们这里这样从从容容疏散,它不可能。”
“那为什么?”
“你想呀i咱们的管长官是铁了心思要打到日本本土,日本任何一个大城市,距离海岸都很近,只要部队一登陆,炮弹就打到他们市里来了,要疏散也来不及,到时候天上飞机轰,海上舰炮炸的,他们还能来得急疏散吗?”
听着参谋长和张副官的话,王润波的脸上虽说带着笑,但心底却知道,也许,那只是梦想,无论管长官如何有能耐,他不可能平空变出一支海军来,邯彰军再能打,也不可能游到日本去,要打到日本本土,就必须要有海军,而建设海军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吉普车已经驶进了下关码头。春天的长江显得极为美丽,水清得像一匹淡绿布,静静地流淌着,但水面上的船只,却来来往往,于两岸组织了穿梭阵,和江水的平缓,正成了个相对的形势,在码头处除去极少数的民众外,还有一些从前线撤到南京的友军,他们大都是乱了建制,十几人或几十人一队,他们现在只知道一个命令——撤到江北,与大部队汇合。
而在码头上,十门穿着炮衣的的重炮和几十辆重型卡车却是最为显眼的存在,无论是男女老少亦或是那些士兵,无不是用赞叹的il很tl看着正在上船的重炮。
“乖乖,这就是炮神吧!”
“可不是,第一独立炮兵团的,上海的炮神!”
在人们的赞叹声中,守卫着重炮的士兵的面上尽是得意之色,在淞沪时,第一独炮团向日军发射了数以万计的炮弹,不仅击沉了“出云号”以及多艘军舰,而在支援步兵进攻时,更是表现出色,一个又一个坚固的工事在重炮的打击下化为碎屑,在战斗中,他们充分发挥远射程优势,曾多次摧毁日军炮兵阵地,而在他们赢得“炮神”的赞誉时,同样也附出了沉重的代价——因空袭损失了两门重炮,数百名官兵牺牲。
“炮神!”
听着民众的赞誉,阎国勤却只觉得脸上一热,作为新一军的配属部队,他和重炮团的兄弟应该同全军的兄弟共同保卫南京,而现在,他却要离开南京。此次南京保卫战,作为全军瑰宝的重炮团并没有随大部队共同防守南京,而是撤往江北,在江北部队的保护下,为南京城防提供炮火支援。虽说话这么说,但阎国勤却知道,撤往对岸是为了保全重炮团,而不是南京现在拥有炮台火力的支援,所以不需要重炮团,谁会嫌炮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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