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旺?
我当时就愣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纪默,“怎么会是他?”
纪默清了清嗓子,“我不瞒你,你自己也可以去咨询医生,一般的引产药,吃下去,要二十四小时才发作,我妈晚饭时给你吃的引产药,当天晚上,应该是……”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深潭般的眸子猝然涌起痛感,如一层薄雾笼罩着我,顿了顿,他皱着眉头,沙哑道,“晚上应该是孩子慢慢失去生命的过程,他会在子宫里挣扎,症状就是胎动逐渐减弱……”
我朝他摆了下手,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再也听不下去了,想到我的孩子在肚子里痛苦的挣扎,我心上血淋淋的伤口再次碎裂开来。
纪默的大手覆上我的背,他知道没有什么语言能安慰我了。
哭了好大一会,纪默把我抱在了怀里,“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还想要问什么,却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我一怔,纪默幽暗的眸子攫住我的视线,“先养好身体好吗,看你这样我心疼,天天上班也心不在焉,好害怕你会颓废下去。”
我嘴角笑意渐染,笑的流出了眼泪,“我才不会,我一定要好好活着,还要给我的儿子报仇,刚开始的时候,你就张口闭口是儿子,还真的是个儿子。”
纪默眼神闪躲,吻上了我的发顶。
我潜意识里是相信纪默给出的结论的,也相信他不会无凭无据就往古来旺身上泼脏水,虽然这事诺蓉也脱不了干系,不过我还是不愿意把诺蓉和纪默混为一谈,这些日子以来,纪默对我的守护都看在我的眼里,我不能无动于衷。
睡觉后,我又问纪默,“我爸知道我的孩子没了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纪默上班后,思来想去我给古来旺打去了电话,“爸,你和张阿姨怎么样了?”
古来旺讪笑着,“挺好的,就是她儿子媳妇有点意见,结婚的事可能要缓缓。”
我的手死死的拽着床单,指甲直要把那块布料穿透似的,尽量口气平静道,“为什么?”
“可能是嫌彩礼少。”
擦!五十岁大妈还想要几十万彩礼吗?
“那要多少?”我问。
“以前准备要五万,后来和你们吃过饭后,以为我有钱,现在要十万。”
我明白了,却还是装糊涂,“你现在不是有二十万吗?”
古来旺直白道,“我总要留点生活费,不能都给她,这种半路夫妻,万一有个病了灾了的,可指望不上她。”
呵,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拉了一会家常,我又关心他:“欢欢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不想做饭了,可以来我这边吃。”
“好好,古丹,你现在,挺好的吧。”
我竟然笑出了声,“挺好的,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你就当外公了。”
“行,我晚上过去。”
挂断电话,我扑倒在床上,攥紧拳头捶着床铺,从无声哭泣到撕心裂肺的痛哭,郁管家又推门进来了,我赶紧擦着眼泪,“我太难受了,你别给先生打电话,免得总是影响他工作。”
郁管家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安慰了我无数次,现在也只剩下叹息了。
一种顽强的意志支撑着我刷牙洗脸洗头发,我把头发扎起,为了掩饰苍白的脸色,我还化了妆,打上了腮红,涂上了鲜艳的口红,争取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却掩饰不住眸子里的黯淡,整个人就像两极分化似的。
古来旺来的时候,我穿着孕妇装,一只手杵着后腰,一只手抚着肚子,感受着绵绵软软的枕头,我忍着杀了他的冲动扬着笑脸迎了上去。
郁管家在我的示意下摆好了下酒菜,打开了纪默珍藏的国窖1573·喜上眉梢,不说别的,就那酒瓶上喜鹊凳枝的图案看起来都喜人,可惜了几万的酒给这么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喝。
纪默还没有下班,我就让古来旺喝上了,二十年的时间,我太了解他了,这辈子就好酒,一天三顿,一顿不喝就难受,喝点酒就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天老大他老二。
我一杯一杯的给他倒着,特意让郁管家根据他的口味准备的上档次的下酒菜,古来旺喝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嘴里直啧啧着好喝,以后要常来喝。
纪默回来的候看到的就是古来旺在客厅里喝的脸通红,手指指着我,吐字不清晰,“丹丹,你听你老爸的,一定要把婆家的钱攥到自己手里,你那个爷们,我看也听你话,他不给你,你就闹离婚……”
郁管家表面恭敬,眼里也流露着淡淡的不屑。
纪默直皱眉头,黑眸落在我的肚子上,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神色,走过来坐在古来旺身边,“爸,这酒您喝着怎么样?”
古来旺晃荡着脑袋,“我跟你说,这酒还凑合,不是最好喝的,我喝过的最好的酒,是五粮液,一千多一瓶……”
纪默笑着,“爸,下次我请您喝五粮液。”
“好好,纪默我问问你,你家经济大权谁管呀,我家都是女人管钱,你看丹丹她妈活着的时候,都是我管钱……”
得,他已经喝的男女不分了。
纪默的到来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至少我不用赔笑了,古来旺也争气,很快就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纪默吩咐佣人把他抬到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里只剩我们三人,我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就和古来旺聊了起来。
古来旺睡的跟死猪似的,我推了推他的身体,“爸,我的孩子没了。”
“嗯,没了好。”
“是你下药害死的。”说着这句话,我的眼里冒气了寒光。
古来旺模糊的声音带着抹语重心长,断断续续地说:“古丹,这个孩子不能要啊,你嫁给了庄文凯,却偷人怀了孩子,他发现后不要你了,你又怀着个野种嫁给了纪默,纪家说了,只要这个孩子在,休了你是早晚的事……”
说到最后,我仔细分辨才听得清他说的是什么。
纪默俊眸浅眯着一股子杀意,古来旺却舒舒服服的在床上四仰八叉打起了呼噜,我抽掉肚子里的枕头扔在了古来旺身上,冷冷地说:“天黑了就把他扔到别墅大门口吧,死活与我无关。”
我偷人?
呵,不就是还介意我初夜没有落红的事吗,当庄文凯得知我怀孕的时候,他一刹那的怔愣,我还以为是激动,原来……
怪不得新婚夜醒来,他质疑我不是处女后,再没碰过我,一开始说是怕我疼,半个多月后我发现怀孕了,他又借口我照顾我的身体,说起来和庄文凯同床共枕的四个月还不如和纪默的两个多月亲密,他在我面前永远都穿着睡衣睡裤。
纪默搂着我的腰身,“丹丹,别想了,你现在还在坐月子。”
我苦笑一声,“你不是应该质疑我的人品吗?”
“不会,我不会相信他的话。”纪默笃定道,“你也别往心里去,他肯定是不遗余力抹黑你的。”
我站定脚步,和纪默四目相对,有些事情我没法对他说出口,只是凄然一笑,“现在只有你相信我,对我好了,我知道我爸这个人不怎么样,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
我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形容词来表达我的愤怒,纪默一把将我打横抱起走回卧室。
他把我轻轻放在床上,在我的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今天气色不错,如果能天天这样就好了,我去给你端饭。”
我一把拽住纪默的胳膊,“回来,我现在哪有心情吃饭。”我说着就滑开屏幕,“我要报警。”
几乎是下意识的,纪默立马抢过了我的手机,厉声道,“不行。”
我咬牙看着他,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是怕牵连出你妈吧,我告诉你,害死我儿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纪默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沉痛,“宝贝儿,他毕竟养了你二十年,别管这个继父合格不合格,至少在那个家的二十年你吃饱了穿暖了也上大学了,这事捅出去,你不怕遭人非议说你忘恩负义吗?”
我昂头道,“我不怕,判他十年八年出来后我给他养老送终,他先偿还了他的罪孽,我再偿还他的养育之恩,一码归一码,很公平。”我说着就直起身子去抢我的手机。
纪默按住我的手,“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笑了,笑的流出了眼泪,“你到底是在为我着想还是在为你自己着想?”
纪默薄唇抿成一道直线,“你现在太激动了,何况手机录音是在他喝醉的情况下录的,根本就不能作为法律证据,想要报复他的方式有千百种,这是最没有智商的一种,你不信我明天就请个律师来家里,让你当面咨询。”
纵然我满身的愤怒无处释放,我也没能说得过纪默选择报警。
天黑后,纪默吩咐佣人把古来旺扔了出去,扔到了离他家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里,这一晚,我和纪默都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