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滨和肖南离开了会议室,走到门口,阮滨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内心绝对沒有表面那么平静。
夏至坐在椅子上,拿鼠标的右手都在发抖,怎么都点不中她想点的文件。
沈助理还等着她给他拷贝资料,看她有些不对劲,便关心地问道:“小夏,你怎么了。脸色不对啊。”
旁边的何李也注意到了,好奇地看着她。
夏至有些恍惚,“啊。”她敷衍了一句,“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哈哈哈哈。”她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稳住发抖的手,赶紧给沈助理拷贝了她修改好的方案。
时隔一年,正在她努力地忘记他,忘记那段往事的时候,她忽然在客户单位见到了他。
上次见面,他手上的结婚戒指令她痛楚自怜,而今天,就那么一个照面,她不忘看一眼他的手,那枚戒指还在他的手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人家结婚了,当然会戴着结婚戒指。
据她所知,这个项目才刚刚启动,也就是说,他们公司和远大集团的合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项目以前不是她负责的,她不需要跟,现在这一参与,恐怕以后就得跟这个项目了。也就是说,以后她免不了会再接触他。
中午,沈助理过來传话,阮滨做东请他们吃饭,夏至借口身体不适就留在了会议室里。
何李:“小夏,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对劲,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夏至:“不用不用,主任,您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看夏至面露难色,何李隐晦地询问了句,“亲戚來了。”
夏至不由得一阵脸红,尴尬地点了点头。
“哦哦,我明白了,我明白,我老婆每次亲戚來都要死要活的。要不,我给你带点上來。”
夏至婉言拒绝,“谢谢主任,真的不用,我一点胃口都沒有。”
外面的沈助理已经在等了,何李穿上外套就说:“那成,我会帮你解释一下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诶,好,谢谢主任。”
偌大而又空旷的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下來,夏至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除了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还有无数陌生的人,沒有人知道她的过往,沒有人知道她曾与那个高高在上的阮总,有过一段不短的恋情。
她无聊地翻着已经作废了的合同书,她怎么这么粗心,竟然沒有发现合同书的最后一页,有着他的签名。
那熟悉的字体,那俊逸有力的笔锋,正是他的亲笔签名。
往事一幕幕从她脑海深处放映出來,那些她刻意想要遗忘的事情,却像高清电影一样清晰。从一开始暗恋的酸楚,到后來热恋的甜蜜,再是后來的矛盾争吵冷战和好,直到最后的分离。她一度以为他们只是在冷战,却不曾想到,他那么狠绝地回了都城娶了别人。
对,就是这个城市,就在这个城市,他娶了别人,如今已有一年。
这一年,他过他的新婚生活,她却在被抛弃的痛苦阴霾之下修炼自己,她住着他花钱全款买的房子,她连恨他的资格都沒有。
那套房子,好像就是他对她的补偿一样,她不接受,他无所谓,她接受,也只是换來了他的心安理得。
一整个下午,夏至几乎都是全身僵硬的,不说话,也沒有任何表情,何李是个大老粗,只以为她真的是亲戚到访身体不适,于是便沒有多问,也不好意思问。
下了班之后,夏至早早地回到了酒店房间,中饭沒吃,晚饭也沒吃,她却感觉不到饿。
她想找个理由回杭城去,可一想也就剩下三天时间了,再怎么样也该坚持坚持。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夜幕降临,这个陌生而又繁华的大城市,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却同时也打击着无数的人。
新年刚过,大街上仍旧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的喜气洋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起來。
“谁。”
“送餐。”
夏至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只见一个身穿酒店制服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她打开门來,谨慎地说:“我沒有叫餐啊。”
服务员礼貌地回应道:“那我也不知道,我是收到送餐指令才给你送的。” 她再一次确认了一下房间号,说,“1006夏至夏小姐,对吗。”
“对,可我真的沒有叫餐。”
“或许是你的朋友吧。”服务员说。
夏至心想着,那可能是何李主任吧,肖总和何主任跟远大那些领导在下面吃饭,他还能想着给她叫餐,也是有心了。
于是,夏至侧了侧身子,说:“那进來吧,放着就行了。”
“好的。”服务员将餐车推了进來,这一人份的晚餐还真丰盛,竟然有三菜一汤,“夏小姐需要收走的话,就打前台的服务电话。”
“诶,好,谢谢了。”夏至站在小餐车前,看着这顿丰盛的晚餐发愣,这也太夸张了点吧,她一个人哪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不过,菜色倒是合她的口味,样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服务员离开了,顺手也关上了门,夏至看着餐车惊讶,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个人趁服务员出去的时候,悄悄混了进來。而服务员,也只是点头朝他打了一个招呼而已。
“小至。”阮滨站在门的背面,轻轻叫了她一声。
夏至一顿,机械般地回过头去,她惊呆了,脱口而出,“你怎么进來了。”
阮滨自然而然地说道:“送餐啊。”
“??”夏至恍然大悟,原來这是他点的菜,她把餐车往他的方向一推,生气道,“我不需要,你出去,不然我报警。”
阮滨扶着餐车,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说:“我也沒吃呢,就当是陪我吃个饭,行吗。”
夏至木讷地站在原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可否认,在她的内心深处,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很希望能和他说说话谈谈心的,说一说他抛弃她的原因,谈一谈他这一年來的生活。
然后,阮滨从容不迫地将餐车又推了进來。落地窗前有沙发有茶几,刚好可以一边看夜景一边吃饭。
他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快过來坐吧,你一天不吃东西不饿吗。我中午跟你们肖总吃了不少,这个点都很饿了。”
夏至慢慢走了过去,阮滨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碗里,“尝尝看,是你的手艺好,还是酒店大厨的手艺好。”
夏至忽然沒了怒气,就像被拔了牙齿的小兽,挣扎无济于事就只能妥协求安,她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里脊肉塞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不错。”
阮滨笑了一下,比起之前的浅笑,这回要笑得更加深一些,“那就好,对吃你向來都是不客气的,味道不错就多吃点。”
夏至晃了一下神,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儒雅,他说话的神态语气还是那么随性自在,好像以前的事都沒发生过一样。
她又沒來由地生气了,“阮总,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吗。”
阮滨抬起头來看着她,“什么。”
夏至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却赌气说:“我是说,已婚的您,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周全。”
阮滨抿了抿嘴唇,“你说是,就是吧。”他丝毫不介意,夹了菜,大口大口吃起來,看起來是真的很饿了。
而夏至却食不知味,她是真的吃不下啊,“阮总,您不跟肖总他们一起吃。”
“我跟肖南很熟,不差这一顿,况且中午已经一起吃过了。我在公司加了一会儿班,做完事直接过來的。”他连她沒有问到的,都一并回答了。
“您不回家跟老婆一起吃吗。”
阮滨摇摇头,简单地说:“她过她的,我过我的。”
夏至心里堵得慌,多精明的人啊,要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來,简直比登天还要难。更要命的是,他说的话总给人一种他们夫妻感情并不和睦的感觉,什么意思,是想从外面寻找温存吗。
见她不说话了,阮滨便自己找话題,问道:“小至,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夏至声音提高了些,“工作顺利,生活安逸,沒什么不好的。”
“跟周浩林处得怎么样。”
夏至以笑容回应他,“很好啊。”
阮滨一边点头,一边说:“那就好,那就好。”
“是啊,你以前不也说么,他是个不错的选择,我现在也这么觉得。”她刻意强调着这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她在年前就跟周浩林分手的事实。
“见过父母了吗。打算结婚了吗。”
夏至还是那副无比欢乐的表情,“这都在计划之中,就不劳您操心了。”
阮滨还是了解她的,她的样子说明她并不想多说,于是,他识趣地说:“这个项目的问題已经基本解决了,我会交代下去,让他们抓紧时间,你们也好早点回去。”
“那就谢谢阮总了。”
阮滨挺无奈的,夏至的话每一句都带着客气与疏远,她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
“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阮滨自言自语地说,“不像以前那么大压力了,我家里也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基本上不太管我。”
夏至打断道:“别,阮总,您别跟我说这些,以前您不爱说,现在更不需要跟我说。”
阮滨吃了闭门羹,无奈地说:“好,不说,那??吃饭吧,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