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妮靠近小武生的同时,那小武生也从镜子里看到了四妮的身影。
镜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转过身:“哎呀,这位大姐,你要干嘛?”
那声音娘哩娘气,一口的秦川口音。
小武生化妆以后的脸一片白皙,眼影是黑色的,两腮是桃红色的,果真是个俊俏的小生。
他的大眼睛忽闪几下,差点将四妮的魂给勾走,四妮觉得自己的呼吸更不均匀了。
“俺……没啥,小兄弟,你就是那个小武生?”
小武生说:“恩,我就是,你是……?”
“喔,俺叫四妮,给你们送被子来的,怕你们夜里冷。”
小武生道:“喔,原来是这样,大姐你偷偷摸摸吓我一跳。”
四妮赶紧问:“吓坏了没有?姐姐看看,呼噜呼噜毛,吓不倒……”她哄孩子一样,抬手在小武生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表面上是为小武生压惊,说白了就是占便宜,可找到抚摸他的理由了。
小武生警戒地向后躲了躲,避开了四妮的抚摸:“大姐,被子……放哪儿吧?放柜子上。”
四妮噗嗤一笑,想不到这小武生还知道害羞呢,一看就是个少男。
这少男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可已经是戏班的顶梁柱子了。
他的师父是一位弯腰驼背的老者,胡子跟头发都花白了,瘦骨嶙峋,但是精神头十足,手里时常拿着一根烟袋,也是这戏班的老班主。
老班主这时候忙得不可开交,正在指挥手下的弟子们化妆出场,外面的锣鼓已经敲打了起来。
四妮将被子放在了装箱上,她脚步迈不开,根本不想走,一个劲地盯着小武生看个不停。
小武生继续坐在镜子前化妆,描眉画眼,脸上还使了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好一个俊俏的奶油小生,姐姐稀罕死你了。
四妮的脸蛋始终红红的,站在小武生的背后。
小武生画好了装,猛一转身,发现四妮还站在那儿。
“大姐,你咋还没走啊?这后台是不能随便来人的,更不能上来女人,这是……忌讳。”
四妮说:“喔,俺不知道,小弟弟……你是哪儿的人啊?”
小武生道:“我……西宁来的。”
“那你多大?”
“二十三,你呢?”
“俺今年二十二,你比俺大一岁。这么小就出来走南闯北,你家里人……放心?”
小武生道:“我没有家,我是师父捡来的,戏班就是我的家,我常年跟着戏班漂泊。”
“喔,可怜的人儿……你真可怜,既然你没有亲人,那不如……你把俺当妹,俺把你当哥,咋样?”
小武生说:“好啊好是,你叫什么名字?”
“四妮,你呢?”
“你就叫我小武生吧,我喜欢别人这么叫。”
四妮点点头:“那,武生哥哥,以后俺就是你妹,你就是俺哥,这是俺给你拿来的被窝,晚上,你一定要盖上,就是大红的那个……。”
“喔,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这后台是不能来人的,被我师父知道,会骂人的,再见了四妮妹妹。”
小武生赶紧向外推她……这个戏班真的有规矩,演出的时候女人不能到后台来,这是忌讳。
至于女人为啥不能到戏班的后台,四妮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她只好照办。
“那俺走了,晚上,你一定要盖俺帮你拿过来的被,记得啊,大红的那个……”
“知道了,再见……”
就这样,小武生将四妮推了出去。
这天晚上,是四妮第一次近距离靠近小武生,而且看的清清楚楚。
小武生的装束不单单是画出来的,他本人也很白。脖子上也是细皮嫩肉。
四妮没去过大西北,但是听说过,那儿是黄土高坡,也是老腔跟皮影戏的发源地。
那儿的人非常粗狂,胡子拉碴,身板宽大,皮肤昏黄黝黑,为啥这小生竟然这么白呢?
他赛过小罗成,不亚赵子龙,俊过俏吕布,一看就不是北方人,应该来自南方。
小武生跟王海亮和张建国站一块,根本不能比。王海亮就很粗狂,张建国也是膀大腰圆。
看到这小武生头一眼,四妮还以为他反串,是个女儿家呢,
猛地瞅到他的喉结,才知道他果真是个男的。
四妮离开后台转到了前台,继续看小武生的演出。
今晚的这场戏非常好,竟然是《桃园借水》。
《桃园借水》是个经典的爱情故事……说的是唐朝的名士崔护,因为上京赶考,半路上焦渴难忍,路过一片桃园,向一个漂亮的村姑借水止渴,从而被桃园小妹容貌吸引的爱情故事。
那小妹的名字叫周桃,独居闺中二八芳龄,同样被崔护的英俊吸引,两个人历尽千难万险终成眷属。
今天的小武生果然是反串,演的是周桃。
小武生刚一上场,嗓音嘹亮唱了起来:“姓桃居住桃花村,茅屋草舍在桃林。桃尧二八访春讯,谁向桃园来问津?”
戏台下大喝一声:“好!!”张大毛首先拍起了巴掌,紧接着巴掌声跟叫好声响彻一片。
张大毛看着台上小武生扮演的周桃,眼睛都直了。
这小武生不要说可以吸引女人,反串以后男人也受不了……把张大毛勾的神魂颠倒,如醉如迷。
四妮还是目不转睛盯着小武生,巴掌再次拍的生疼。
一直到十点钟,折子戏唱完,戏台上再次舞起了皮影,小武生看不到了,四妮这才悻悻回家。
她的心再一次失落了,几乎对小武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秒钟不见也想得不行。
回到家以后,她再一次失眠了,小武生的影子在她的眼前乱晃,那好听的腔调也在她的耳朵边经久不去。
四妮到了如醉如迷的地步,她知道自己迷恋上了小武生,再也离不开他了。
戏班子来到大梁山的第二天,四妮的三魂七魄全都不见了,留在了戏台小武生哪儿,也留在了那床棉被上。
想着小武生俊俏的模样,四妮又是一晚没睡,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直到跟小武生荡漾一千次一万次,她才疲惫不堪闭上眼。
第三天起来以后,女人的眼睛红红的,眼前还是小武生。
为了靠近小武生,今天,四妮主动到王海亮哪儿,担起了为戏台送水的任务。
也只有送水的人,才可以进去后台,才可以一睹小武生的风采。
四妮挑上担子,将两桶滚烫的开水送进后台,倒进暖壶的时候,眼睛还是不离那武生的左右,上下左右仔细看,越看越喜欢。
戏班子有个规矩,就是前半夜唱戏,后半夜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洗漱完毕,吃过饭以后才赶下午那一场,两点开戏,再就是晚上那一场,八点钟开戏。
四妮进去后台以后,第一眼就是找自己的被子,看是不是小武生在盖。
果然,小武生盖的就是四妮的那条棉被,四妮的心里乐开了花。
小武生洗漱的时候,四妮终于找到了机会跟他说话:“武生哥哥,你……晚上冷不冷?”
小武生一边擦脸一边说:“不冷。”
“那你……有媳妇没有?”四妮的脸再次红了。
“没呢,我们常年漂泊,居无定所,顾不得成家。”
“喔,那……不如妹子给你说媒吧,你看我们大梁山的姑娘怎么样?”
小武生噗嗤笑了:“四妮妹子,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不急。”他呵呵笑着走了。
这是第三天,第三天四妮的脑子还是混浆浆的,对小武生渴盼地不行。
戏班子在大梁山呆不了多长时间,王海亮这次的大戏定了六天,也就是说,六天以后,小武生就要跟着戏班子走了。
这一走,就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将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
晚上,四妮躺在棉被里,浑身再次燥热,该怎么把小武生留下呢?
留下是不可能的,那俺就跟着他走,浪迹天涯,漂泊江湖。
想要跟着一个男人走,必须要拴住他的心,而想要栓住他的心,就必须要舍去自己的身。
四妮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决定走一步险棋……先把自己白白的身子送给小武生,将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恳求他带自己走。
这个家就像个活棺材,不单单困住了四妮的身,也困住了她的魂,压抑地她喘不过气来。
她要反抗,要挣脱这口活棺材,走自己的路,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四妮打定了注意,于是不再折腾了,赶紧起床收拾东西。
将所有的行李收拾好,然后她开始打扮自己。
将浴盆搬进屋子里,兑上凉水跟热水,首先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然后她拿出了尘封已久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头发对着镜子梳理了好几遍,流光水滑,小脸上也涂抹了少许的脂粉。
这些脂粉是四妮从玉珠哪儿弄来的。
王海亮喜欢为媳妇买化妆品,这个膏啊那个粉,每次玉珠洗完澡,海亮总要媳妇将全身都抹一遍,跟抹墙一样。
玉珠弄得喷喷香,躺在棉被里,被子也是香的,这样海亮跟玉珠折腾的时候,让他增加了不少的情调。
玉珠的化妆品用不完,就到处撒,送给自己的小姐妹。带娣,四妮,都从玉珠哪儿弄到不少的香粉。
王海亮真会疼媳妇,这让四妮嫉妒。
香粉抹在身上,果然香喷喷的,四妮自己都陶醉了。
将自己打扮漂亮,外面的天也亮了,四妮照样为戏班子去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