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上涌, 我上前一步紧紧逼问:“你再说一遍!”
心儿却意志坚定的开口:“娘,您既是已经听见,又何苦逼我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我却仍然固执的又问了一遍, 不听到那个回答我便不会死心。
“我要的, 是这个天下!”
礼正说的对, 心儿虽不是由我亲手抚养长大, 骨子里却有着和我一样固执异常的个性。
“胡闹!你是乐正家的人!你是乐国现任国师!你怎能起这样的邪念?”
心儿一字一顿的回答我:“娘, 谁都清楚,您比任何人都适合国师这个位置。只是因为万不得已,我才被推到了人前。况且, 这怎能叫邪念?儿子是乐正家的人,可也是皇族的人, ”他斜着眼睛看向临渊:“八伯, 你说是不是?”
我愤怒的气息不稳, 快步走到门前,拉开屋门冲外面高喊:“来人!”
管家王伯立即带着下人走到门前垂首候命。
“王伯, 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有辱国师一脉护皇使命,该当何罪?”
王伯略一迟疑:“这。。。。。。”
“说!”我气急。
“依照乐正家法,杖责。”
“多少?”我继续追问。
“以下犯上三十大板, 目无尊长二十, 有辱使命。。。五十。。。。。。”
我一指心儿:“拉出去, 打!”
站在一旁的芝先生刷的一下脸都吓白了, 扑过来就拽着我袖子哭号:“丫头, 不能啊!不能啊!这一百大板要是打下去,就算是乔影也会没命的!何况是心儿这样的小孩子?!你是他娘啊!你再生气也不能把你儿子活活打死啊!”
我转头看向心儿:“你要是收回你刚刚说的那些个混账话, 我就饶了你。”
芝先生使劲朝他使眼色:“你个混账小子,刚刚说什么了?把你娘亲气成这样!你快认个错不就完了吗?”
心儿从容的自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袖口上的灰尘,冲我一鞠躬:“任凭母上大人责罚。”神情举止像极了当年年轻傲气的礼正。
看着被结结实实绑在刑凳上的心儿,我狠狠心,一咬牙:“打!”
芝先生在一旁急得乱转,却又不好插手,只好一边哭一边骂:“乐正清你还当不当我是你义父了?!你这么给你儿子下死手!就不怕哪天我也这么抽你么?”
我站在那里,只听见棍杖一下一下打在心儿身上的重击声,心脏几乎都要停跳。
“乐君心你到底知不知错!”我看着就在我眼前受罚的心儿,冷声问他。
他却转过头望着芝先生笑,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笑的脸都涨紫:“怪老头你别闹了,别耽误我娘亲教训儿子。我活这么大从未被爹娘打过,就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被骂过,其实内心里一直很是盼望。”
芝先生说不出话,萎顿在一旁,连连的叹气。
我蹲下来,颤抖着问他:“你才多大啊?啊?你告诉娘,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这是祖训啊!你这是。。。这是逼着我乐正一族不忠不义啊!你可以当护国保皇的国师,你也可以做手握重兵的将军,你甚至可以继承他的位置,成为权倾天下的王爷!可你为何偏偏要这样选?!权利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乖儿子,你就跟娘亲认个错吧!认个错很难么?只要你认了错,我立刻不打你了,好不好?就当为娘的求你了!”
这一席话说的我心口发酸,我哽咽了一下:“心儿,你快停手罢!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会毁掉你自己的!”
“小姐,能再打了啊!这都出血了!万一伤到少主的骨头这可怎生得了?”王伯也在一旁连连劝说。
可是心儿还是倔强的望着我,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娘,我早就长大了,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我不希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再次像爹爹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娘亲,以后的生活我想要自己掌控。您不也说过,没有权利就不能自保么?”
“继续给我打!”我站起来,回身离开,不忍再看。
“停!”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临渊却突然发了话。
“停什么停?!”我怒视他:“我在管教我的儿子,其他人不要插手!”
执刑的人举着棍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俩,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临渊眯起眼睛:“我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人都是我的子民。乐正清,你这是在以下犯上么?”
这个皇上!居然这个时候拿身份压我!
我垂手恭敬站定:“臣妾不敢。”
芝先生、王伯和一众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忙的冲上来给心儿松绑。芝先生则急忙查看心儿的伤处,发现未曾伤及筋骨,这才放下了心来。
临渊定定的望着心儿不言不语。而心儿也不谢恩,就这么仰头看着他。
我心里一阵慌乱:“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两人对视良久,临渊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赞赏的笑意:“很好,朕很满意你。”
“你很适合那个位置,你莫要让朕失望了才好。”他撂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而心儿的脸上,却露出了清傲又无奈的表情。
“你为何要答应他?”我跟在临渊身后怒气冲冲的质问他。
“他如果真的那么想要,给他就是。反正我也想留给他。况且,他给出的理由真的是不容拒绝呢。”临渊依然很满意的点头笑笑。
“你这是惯他!惯他你懂么?溺爱你懂么?小孩子不是像你这样教的!”我抓狂。
他按住我的肩膀,低下头认真的与我对视:“我是溺爱又怎样?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尽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现在就算是让我用尽所有去补偿他,也是应该的。况且还有礼正。。。。。。清儿,你自个儿想想,比起我的溺爱,你难道不也是有些保护过度了么?”
他将我按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递到我的手里:“你莫要告诉我你真不觉得君心是块好材料。依我看,他无论是心术,手腕还是气度,都再合适不过了。就连我曾经最看好的乐陵,跟他一比其实也差了好大一截。他说的对,作为皇帝况且身不由己,更何况是身份这样复杂的他?以他现在的锋芒,以后无论是谁上位,他都不可能活的好。他的性格也不大适合屈居人下。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就让他得偿所愿。至于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帮他扫除一切障碍,好让他以后不会面对像如今我们一样的困境。”
坐在心儿的床前,我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抚着心儿的额头。
他睁开了眼,对着我温顺的笑了一下:“娘亲,儿子让您生气了。”
我板起脸:“你发烧了。”
他将脸颊窝在我的掌心里轻轻的蹭了一蹭:“我就知道娘亲您舍不得我。”
我的眼光瞟向别处,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他:“那个。。。娘亲出手重了些。。。抱歉。”
他冲我撒娇:“本就是儿子不好,害娘亲担心了。我都懂的。”
“我问你,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人怂恿你的?”心儿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总觉得他的改变太过突兀,意志也太过坚定。若说这背后没有什么幕后推手,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心儿顽皮的冲我眨了眨眼:“娘亲您这么厉害,您以为是谁呢?”
“太后娘娘?”我压低声音正色道。
心儿呵呵的笑了笑:“太后娘娘可真可怜,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您猜出来了。不过呢,还有皇后娘娘啊。”
我拉着心儿的手,低头暗自思考着。慕容敏撺掇心儿这样讲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引起新一轮的朝堂风波,最终借着其他人的手除掉太子和心儿,好坐收渔利。到时候她自己若有了子嗣,就更是完美。没有的话,她也可以找个比乐陵和心儿更好控制的傀儡。
可是太后娘娘,她是否和慕容敏一个意思呢?我是说,近两年来,太后娘娘和慕容敏之间政见不合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慕容敏多次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愿,而太后娘娘则多次做出让慕容家族不解的举动。
“这次的事情,你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想起那厚厚的一沓弹劾奏折,我就心慌慌。
心儿冲我狡黠一笑:“两边都正合我意,您说我会不会有事?”
我虽然为他的决定感到担忧,但仍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喜:“给娘亲说说你的安排。”
“首先,我利用乐正国师的权势,先授意您这边的人上奏废除太子。然后,再对着反对派煽风点火,放出一些与我不利的消息。”
“这样一来,如果大皇兄的太子之位不保就真是正合我意。若不成,那也无妨。我做事一向很小心,没有什么把柄流落在外头。这样两派必然会有所争执,我只需静观其变便可。这样,一来对于朝堂之上势力范围的划分我会有更加清晰的认识,什么人该拉拢,什么人该打击,什么人该远离,我都会更加清楚一些。二来,对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儿也能起上一些障眼法的作用,我这么听话,她们没理由不会放下一些戒心。三来,至少可以逼得皇上做出一些决定吧,谁让他这么快就立了大皇兄做太子?至少也得等个几年再说吧。”
“只是,我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快的做出判定。我以为这次,他就算不狠狠责罚我一通,也必然会对我起了不小的戒心。毕竟,大皇兄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个养子罢了。这原来本就是我这次计划的一处不可避免的败笔,却没成想解决的这么简单。”心儿喃喃的说着,有些疑惑不解。
我勉强的笑了笑,内心祈祷敏感的心儿不要察觉他身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