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他们领命去查证的时候,山杏正躺在府中养伤呢,不对,应该说是趴在府中养伤,那可是扎扎实实的三十板子,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人,大概打板子的人下手还要重些,虽然那是一伙没什么人性的家伙,但是对于女人,多少还是存着一丝同情和怜悯的,那板子打下来,便是见血不见肉,看着吓人,却只是外伤,没有伤着筋骨。
“你说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商量也不商量一声,就自己跑去击鼓告状了,这是打板子的人手下留情了,我可是见过人打板子的,要是正正经经的三十板子下来,别说是你了,我这样的老爷们儿,一样的蹬腿玩完,你还真以为那板子做样子的,是逗你玩儿的?”
万钦山一边儿给山杏抹药,一边没完没了的嘟囔着。
他嘟囔个没完,山杏却是趴在床上,嘴角带着笑意,这个人平时话少得不得了,现在能因为自己受了伤,而变成个啰嗦的老婆婆,山杏还是很得意的,不管如何,患难见真情,万钦山自打在大殿下陪着山杏跪了之后,山杏这心里就荡漾得不得了,认说男人不会浪漫,不会谈情,自家男人所做的,可是比那些个甜言蜜语更让人暖心。
想着他当时义无反顾地陪自己跪在大殿上,还是自己差点儿惹恼了皇上的时候,这位甘苦与共的心,就已经值得自己为他付出更多了,
“大山哥,你别为我心疼了,你再骂我我也知道你是心疼我,所以,你还不如直接说两句好听的呢,也让我心里舒服舒服,也不枉我趴在大殿之上,让人打这三十板子。
山杏这话一出口,万钦山的心就疼得揪起来,正好帮山杏上完了药,替她盖上薄被,然后自己也趴上床上,伸出手臂揽上山杏的腰,
“杏儿,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在大殿上走了这一遭,也让我明白了,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自己争取的,我当初想要听天由命的想法,确实是太愚忠了。”
侧头靠上山杏的脸颊,跟她轻轻的磨蹭了几下,感觉着她的体温和柔软,然后轻叹了一声道,
“但是,如果我的认命,能让你不挨这顿板子,我也是愿意的,我当初放弃了维护自己的荣誉和权力,就是不想自己再卷进朝堂上的那些个你争我夺了,也不想再为了所谓的国家的荣誉,百姓的疾苦,而在奋不顾身了。”
“我即使想要做出努力和牺牲,那也得是做给值得我那样做的人,这个朝堂,不值得我那么做,但你现在挨了板子,我反倒没有那么多做或不做的心思了,这次大哥如果没带回扳倒左相的证据,或者是证据拿回来,皇上依然无视的话,说不得,我们就得想点儿强硬的手段了,我可不能让你这一顿板子白受,即使这个朝廷不是我们做得了主的,但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万钦山每给山杏涂一次药,心里的疼惜和愤怒就要增加一分,这可是他想要捧在手心上的人呢,竟然被那些个臭男人给打板子了,当然啦,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如果不是他的纵容,左相一伙儿人,敢那丢明目张胆的为所欲为么,如果没有左相那一派人搅和,自己也就不会被人污告,那山杏也就不会为了自己的清白,而去击那个多少年也没人敢去敲一次的登闻鼓了。
反正转来转去,都是皇上的不对,万钦山觉得,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的,他不能眼看着媳妇为她据理力争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却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至少,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站在她的身后,告诉她她做的是对的,告诉她,她的男人就是顶天立地,认想要污蔑,那么来吧,来看看最后是谁承担后果。
万钦山也知道,求个这样的后果有点儿难,但既然妻子竭尽了全力,大舅兄和结义哥哥也不落人后的冲到了第一线,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他还就真不信了,朝廷是给左相一个人开的,那他不如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好了,干嘛甘居人下,这个念头一浮上来,突然就在万钦山的脑子里抹不去了,他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儿给吓到了。
“怎么了,大山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心里又难受了?”
山杏也学着万钦山的样子,用脸颊揉了揉对方的脸,
“大山哥,你不用难受的,我们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如果这样都扳不倒左相,我们也没什么遗憾的了,毕竟我们尽了一个为人臣子的责任,下面,我们就全看皇上怎么做了。”
“大山哥,你不要因为我被打了板子就乱来,争是责任,是义务,是我们想还给战士的清白,可争不来的时候,也要学会放手,努力过我们就问心无愧,但努力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我们也没有必要那么较真儿,当初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大义,现在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是傻瓜了,上赶着让人砍头可不是明智之举,那是白痴行为。”
山杏的一番话,把万钦山的心弦再次拨动了,他突然有些想笑了,
“山杏,你现在的想法,其实就是我当初的想法,我当初就是想要这么放弃了的,结果你和山林哥,还有戴大哥的一往无前,把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所以我才毅然决然地加入到了你们的军队当中,想要奋力一拼,但拼到了现在,你突然又跟我说,适当的时候可以放弃了,我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起点,但又有些不同。”
“具体什么样的不同,我还想不太明白,就是觉得吧,有些事情,真的很难掌控,不是你想要抓住便抓住,你想要放弃便放弃的。”
万钦山侧着身子躺下,欠着脑袋到山杏的颊边亲了一下,然后才满足的躺到枕头上,看着媳妇略显苍白,却姣好的容颜,这是只属于自己的美丽,也只有在自己眼前,才会绽放到极致。
“没什么想不明白了,大山哥,我的意思就是,别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但努力过了,明知不可为再放弃的时候,你才会甘心,不然,这件事儿就会变成你胸口的刺,让你一辈子不安稳,不舒服,不信你摸着胸口想一想,如果没有我去击鼓告状这一回事,你真的就甘愿自己碌碌无为一辈子么,会不会为曾经的没有争取而后悔,但现在你就不会后悔了,哪怕依然是一样的结果,但过程已经不同。”
万钦山长叹了一声,
“山杏,你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三言两语就能把道理说得浅显易懂,让我明白里边的含义,在你面前,明明我是年纪大的那一个,但却总像是个孩子一样,需要你的牵引和带领,才能走出更广阔的天空来,如果你没有因为担心我,而跟我去前线,或许,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你的这身伤也不会出现了。”
“但事实就是,我去了前线,我也去告御状,这是没法儿更改的事实,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要后悔,就好像这次的事情,如果最终的结果跟我没去告状前是一样的,我依然不会后悔,因为如果我没有去做这件事儿,我会更后悔,更难受,这就是我的选择。”
山杏趴在手臂上,两只黑亮的眼睛看着万钦山。
山杏想要告诉他的,就是一个道理,不管什么事儿,你可以不成功,但不能不努力,当你竭尽全力还做不到的时候,你就不会有任何的遗憾了,但你如果没有试过去做,那才是最遗憾的事情,
“我懂了,山杏,不过,我以后会让自己做到更好,做到不再让你为我操心,那样的话,你也就不会再被我带累了。”
把手伸进山杏的颈下,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使得自己跟她能够再亲近些,山杏倒是乖巧,立刻就把小脸枕上万钦山的手臂,让他不至于太失落,
“大山哥,身体的伤总会好的,只要咱们心里落不下伤痕,那就行了,至于皇上的决定,并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所以,他的决定,我们也没必要受伤,你可不能因为他向着左相,就觉得心里的这道坎过不去了。”
“大山哥,那真是大可不必,毕竟国家是他的国家,朝廷是他的朝廷,我们所做的,不过就是臣子所为,尽职尽忠罢了,他如果不领咱们的情,看不到咱们的一片真心,那是他的损失,如果他自己都不爱惜这个朝廷,这个国家,那我们还凭什么为他守着、护着、惦记着,虽然那些战士和百姓是我们想要去保护的,但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好的领导者,什么都是空谈,即使我们都变成了白骨,也改变不了国家的命运。”
两人在家里谈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当然还不知道山林和戴俊已经返京了,虽然山林和戴俊一伙儿人,并没有什么大的伤亡,但一路奔波,再加上还要不时的对抗一下左相派出来的杀手,也是相当疲惫的,临近京城,大家全靠着一股精神上的力量支撑着,绝不休息,咬牙坚持着奔进宫城,当把这些个证据递到御前时,几位将军都已经累得跪着就要睡着了,山西也是咬破了嘴唇坚持着,面奏了皇上。
当皇上终于拿到了那些证据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直在做准备,想要把左丞相这一伙人拿下,因为他是先皇时候的老臣,轻易动不得,如果不是有了天大的把柄握在手里,皇上也怕一个没查实,结果打草惊蛇,引起了朝堂动荡,要知道,这可是两朝的老臣子,根基深着呢,满堂的文武,有不少是他那一派的,如果不能一下子捏住他的命门,那输赢还真是两说了,但此时,手里的这些证据,让皇上冷哼了一声,
“左相,这一次,我让你再难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