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定睛一看,是李大牛,当即没声好气地说道:“你挡我路干嘛?”
李大牛将一筒子蜂蜜递到云娘面前:“娘说你忘记拿了,让我给你送去,你拿着。”
云娘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男人,他恬淡沉静的眼睛让自己依赖感顿生。云娘连忙恳求道:“大牛哥,月娘被容氏和张屠子骗回娘家去了,你能帮我救她出来吗?”
李大牛闻言吃了一惊:“月娘怎么会这么傻?”
云娘急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赶过去,不然就迟了。”
两人跑至董家院子前的竹林边上,云娘正要一古脑儿冲进去,却被李大牛一把拉住了。云娘不解地回头看了李大牛一眼,李大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朝董家屋内望去。云娘循着李大牛的目光,望见屋内有人影在晃动,看身形似乎是月娘。看来她暂时还没遇到危险,云娘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容氏转身走了出屋子,进了厨房,接着又端了一碗东西又走进了屋子。云娘开始紧张起来,不会是碗迷魂汤吧?当真如此恶毒,要把月娘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云娘气愤不已,决定好好教训容氏一下。如果是自己多心了,她顶多好好睡上一觉,啥事都没有;如果她果真胆敢包藏祸心,就让她自食恶果!
云娘从李大牛手中夺过竹筒,打开盖子,又从身上掏出一包李大娘的安眠药散倒了进去,用小竹枝搅拌了两下,把盖子盖上,叮嘱李大牛道:“呆会如果我学狗叫,连叫三声你就冲过来救我们。”月娘起床大步走进董家的院子叫,高声叫道:“月娘!”
李大牛有点愕然,惊异地望着月娘的背景,目光渐渐凛冽起来。
容氏正在劝说让月娘喝下自己炖的人参滋补汤,月娘受宠若惊,觉得太过贵重不敢接受,反而倒劝容氏自己喝下。两人相互推让了好一会儿,把那容氏气得半死,眼看太阳渐西,那张屠夫看时间也是快要到了,心里不禁暗暗发急,当下半劝半吓地说了句狠话:“月娘,你不喝,就是不原谅娘前些日子做的糊涂事,你是想让娘后半辈子都不得安生啊!”
月娘难以推却,只得接过碗来,正端到嘴边正要喝,忽闻云娘走了进来,不免喜出望外,立即放下参汤,疾步走到门口去迎接。云娘朝屋内望了望,只见月娘一身缟素,董老汉的遗像前放着一个火盆子,旁边放了一大堆纸钱。云娘心想,容氏的手段真是厉害,给亡父守夜,换了自己,一时之间也难找到借口推却。
云娘低头喊了容氏一声“娘,”随即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汤,吸了吸鼻子,笑言:“哟,好香的参汤啊,是谁的手艺这么好呀?”
容氏看到云娘的到来,脸色一下子就僵了,勉强笑了一下:“是我炖给月娘喝的,夜里风大,喝点滋补的参汤垫一垫也是好的。”
云娘装出一副很嘴馋的样子,咂了咂嘴:“有没有我的份啊?”
容氏一听,两眼放出光来,随即满脸堆笑道:“有,有,我马上就给你盛一碗!”
待容氏走进了厨房,云娘立即拧了一下月娘的耳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悄声道:“那汤千万别喝!”
容氏很快又盛了一碗参汤过来,笑吟吟径直递到云娘面前:“来,做姐姐的给妹妹带个头喝下,月娘这丫头,还舍不得喝,说要留给我呢。”
云娘望着容氏那镇定自若的眼睛,戏演的可真好。云娘不动声色地接过参汤,很配合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作势将碗往嘴里送去。
容氏暗喜,随后又端起另一碗参汤递给月娘,劝道:“瞧,你姐姐都喝了,你也快喝了吧。”
月娘端着碗也不喝,只是两眼巴巴地望着云娘。容氏暗暗发急,转过来又劝说云娘:“云娘啊,赶紧喝了吧,你还没喝,月娘可不敢抢了姐姐的头呢。”
云娘含笑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就要喝。容氏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月娘碗里的参汤,连头也靠了过去,恨不得插上一手,直接把参汤灌进云娘的肚子里。眼看着云娘的嘴就要碰到碗边,却停了下来,着实让容氏把心尖儿提到噪子眼上。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参汤放在桌子上:“哦,我差点忘记了,我这两天来了月事,不能喝滋补的汤水。”
月娘也有样学样,将参汤往桌子上一放:“我也是月事来了,喝不得参汤。”
容氏在奸计快要得逞的狂喜之下,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不免又气又急,话语间不禁多了责难之气:“不会都来得这么巧吧?”
云娘笑着绕开了话题:“哎呀,怎么不见大春呢?我口好渴,好想让他给我打碗开水。”
容氏一听,后悔不迭,早知如此,直接弄开水给她们喝就好了,还省得花费这么多铜板和工夫。容氏脸上立即浮起了一层笑意:“这不,家里没有米,我又不想亏待月娘,所以叫大春到镇上买点米,他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回来,我去给你们倒吧。月娘忙了这么久,也应该口干了,喝一碗吧?”
月娘点了点头。容氏走了出去,这回,她没有像刚才那么急切地走到厨房,而是呆在门口偷听姐妹俩的动静。出门往左便是厨房,坐在桌前就可以看到厨房门口,云娘见容氏迟迟没有走到厨房,便知道她是躲在大门口偷听,当下对月娘说道:“我碰见青山哥,他说你回来看爹了。二婶娘不是经常咳嗽吗,我本来是想捎一筒子蜂蜜给二婶娘的,既然你在这里,我就懒得走了一趟了,你呆会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月娘吞吞吐吐地说道:“姐,我今晚要留在这里陪爹。”
云娘叹了一口气:“姐姐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好吧,既然都来了,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到底你是过继出去的人,你这样子,二婶娘心里会怎么想呢?”
容氏方才心定,转身去打来两碗水。容氏一边走回厅里,一边向院外张望着。看时间,张屠夫也差不多要到了吧?
云娘特意站在了月娘的右手边,双手恭敬地接过水来,待月娘正要喝的时候,打了个呵欠,手肘轻撞了月娘端碗的手,水一下子洒了月娘一身。云娘慌忙把碗放在一边,帮月娘擦拭。擦了一会儿,云娘提议道:“衣服这么湿,怎么熬得到明天啊,去姐家换套干的衣服再回来吧。”
月娘望着容氏,容氏勉强地抽了抽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不让她们回去吧,那不是显得刚才自己所献的殷勤都是在惺惺作态?让她们回去吧,又怕她们一去不回来。思前想后,容氏唯有点了点头:“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让你们爹等急了。”
云娘拉着月娘飞快地走出董家大门,拐进了竹林里,与李大牛会合。云娘悄声对两人道:“有好戏看,你们等着。”三人便屏息蹲在竹林的草丛里,注视着屋里的动静。
那容氏看到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脚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容氏十分愤恨云娘坏了自己的好事,抬眼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参汤,虽然是不值钱的家参须角,但仍觉得亏大了,正想将碗往地上扫,忽然瞥见云娘遗忘在桌上的那个竹筒子。容氏更加愤愤不平起来,有好东西不给老娘送一点就算了,还当老娘的面便宜了别人!容氏当即打开竹筒,将筒内的蜂蜜灌入口中,一边喝一边恨恨地想,看我把它喝完了,你还怎么送人!喝着喝着,容氏觉得眼皮子开始打架,随即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头歪倒在地上。
云娘听到“扑通”的声音,拉起月娘就往里跑。月娘看着倒地的容氏,顿时慌了手脚,有点不知所措。云娘安慰月娘道:“没事,只是晕过去而已,我们赶紧把她抬到床上去。”月娘于是帮着云娘七手八脚地把容氏抬到房内的床上。
那大春到镇上,竟是被容氏派去了找张屠夫。大春见到张屠夫后,讨好地叫了声“姐夫”,然后告诉他娘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过去。
张屠夫闻言甚喜,当下早早地收了摊,并带着大春先下了趟馆子,叫了壶好酒和一桌子饭菜。今晚可要出好多的气力,还是先填饱了肚子,晚上才有力气好好地享受。
两人喝了几杯小酒,吃得肠肥肚圆,方才打着饱嗝,一身酒气地说着笑着往董家走来。走到董家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景物已是看不分明。
刚给容氏盖好被子,一阵的声音由远至近地传了过来,看样子好像是大春和张屠夫。声音愈来愈近,空气里还隐隐飘来一阵酒气。看来真是无路可逃了,月娘顿时手都哆嗦起来。外面还有大牛哥呢,云娘壮着胆子,对着月娘一边作出噤声的手势,一边飞快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