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儿我来找你是要说正事儿的,”夏湘拉过姝姐儿的手,笑得挺喜庆:“杜府那边儿十之*要来上门提亲了。”
听了这话,姝姐儿倒不若赵姨娘那般惊喜,只是淡淡笑了笑,点头应道:“劳烦姐姐为我操心了。”
瞧着姝姐儿的模样,夏湘蓦地想到姝姐儿心里的人是戴言这码事,顿时有些不大好受。
“姝姐儿,你可想好了?真的决定嫁到杜府去?你若不愿,便是皇帝来了也强迫不得你。”夏湘蹙眉,她觉着,杜广也着实不算什么良人。
“姐姐可别瞎说,皇帝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被人听了去可怎么办?”姝姐儿笑容一直淡淡的:“我是想好了的,嫁到杜府去。若能嫁给杜广做妻,可是我高攀了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在旁人眼里算是高攀,可她心里是如何?苦还是甜?
“这世人的目光,不该左右你的心思。姝姐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不能含糊。”夏湘虽知夏姝这选择也没什么不好,可还是忍不住提醒。
“妹妹晓得。”夏姝垂头。
夏湘叹口气:“你若是愿意便好。这杜二爷我也见过几次,瞧着不像个上进的,又爱玩儿,日后若是过了门,恐怕没法子指望他在家里给你争气……”
“那你为何还答应帮我,让我嫁给他?”姝姐儿似笑非笑,却瞧着没什么敌意。
夏湘眯眼笑道:“若他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便是不争气也无妨,他杜家家大业大,还有个御水师做仪仗。丞相大人又位高权重,还养不起杜二爷了?一辈子平平安安锦衣玉食是有的,若杜二爷又是个晓得疼人的,日子可还是不错的……”
“若那杜夫人瞧我不顺眼,给我立规矩,整日里呵斥训骂呢?若二爷没本事,整个府上的下人都瞧我不起。欺到我头上来呢?”姝姐儿虽说着丧气话。脸上却没什么失落或者担忧的样子。
夏湘挑了挑眉头,目光里自然流露出一丝凛冽来。
“杜府能有如今的势力,跟苍老是脱不开干系的。而我……又是苍老的徒弟,你说,这杜府会不给我面子?我是你姐姐,他们敢欺到你头上?京都的夫人们还有那宫里的娘娘们。谁没吃过我做的菜,没用过我做的香露。没拿过我送的珠子?若那杜夫人找你的晦气,便是找我的晦气,找我的晦气,她敢吗?即便她敢……也没用。”
至于为什么没用。夏湘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姝明白,夏湘如今的势力可谓明里暗里让人捉摸不透,京都的消息夏湘一向了如指掌。杜府出了什么事,夏湘能第一时间听到风声。这说明什么?夏湘在各处设了暗桩。
“不过,姝姐儿你要听我一句,日后若嫁去杜府,先要做到让人挑不出错儿,别太任性。有时人需要隐忍,有时需要果决。另外,尽量看管好杜二爷,只要杜二爷肯拼了命维护你,你在那家里就不会丢了身份和地位。当然,若杜二爷敢对你不住,我自有法子让他害怕。”夏湘想了想,该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好了,这才舒了口气,瞅了眼桌上的茶杯抿了抿嘴。
姝姐儿连忙走到桌子旁边,给夏湘倒了茶送过来。
夏湘嘿嘿一笑:“说了半天话,这还真有点儿渴了。我家姝姐儿这般善解人意,将来杜二爷娶了,真是他天大的福气。”
说着,夏湘抿了口茶,心情舒畅的很。
可这一口茶咽下去,再抬起头,却见夏姝泪流满面,哭成了泪人儿。
“你这是怎了?”夏湘少有地疑惑起来。
夏姝蹲在夏湘膝前,任由身上的银灰色马面裙垂到了地上,沾染了灰尘。夏湘将茶杯放到一旁的闷户橱上,双手捧着夏姝的脸,帮夏姝擦干净眼泪,又问道:“什么事儿委屈成这个样儿?你倒是说啊……方才我说错了话?还说说……你不愿嫁给杜二爷啊?你若不愿嫁,咱们不嫁,你还有两年菜及笄呢,也不急。将来时机成熟了,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更体面的良人。”
夏湘蹙眉,嘴上温声软语,可心里却在琢磨着,夏姝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若是不愿嫁给杜广,早干嘛来着?再者,姝姐儿若能嫁到丞相府,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姝姐儿是个庶女,夏府也不算什么皇亲贵胄。
至于说找个更好的,更体面的,只是夏湘下意识里试探姝姐儿,倒要看看这丫头是不是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想嫁个比杜府更势大的。
当然,夏湘更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姝姐儿会不会求自己把戴言让给她啊?
“……长姐,我对你不住,这么些年冷言冷语,一厢情愿地误解你,如今你竟为我考虑的这般周全。长姐,我对你不住,对你不住……便是我娘,也没有这样用心为我着想过。”夏姝泪流满面,一张小脸儿贴在了夏湘的膝盖上。
夏湘心里咯噔一下,就生了些懊悔。
方才那一番算计和思量,着实有些小人之心了。她没想到,姝姐儿竟是为了这个哭成个泪人。
“你瞧你,多大的事儿哭成这样儿?人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所以我一直念着当初你对我的惦念。这本不是你欠我的,我们二人是姐妹,且有着姐妹情意,我为你着想不是应该?”夏湘将夏姝从地上拉起来,让夏姝坐在身边,笑容愈加温暖了。
夏姝能懂事,这是好事。
“对了,姐姐,我娘她是个没心眼儿的,那柳姨娘可不是好糊弄的。这些年,柳姨娘总是拿我娘当刀子使。你要提防着些,那女人很有些古怪。”夏姝蹙眉似在思索。
“什么古怪?她不是挺老实的?”夏湘岂会不知道柳姨娘有古怪,只是不愿跟夏姝透露太多。倒不是怕姝姐儿说出去,主要是不愿姝姐儿卷入这些隐晦事中。
“说不上,总觉着父亲似对她有所忌惮,她在我娘面前也全不是唯唯诺诺,做起事来极狠毒,总之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直到这会儿,夏姝终于有了些往日的任性模样儿。
夏姝说的这些,也是夏湘疑惑之事,直至慈恩寺瞧见柳心颐帮着父亲管账,她才有了些猜测,可具体,还是有些模糊,并不确定。
“嗯,日后我会提防着些。”夏湘点点头。
又拉着姝姐儿嘱咐一番,扯了会儿闲话,夏湘瞧着时候不早,便起身离开姝姐儿住处,朝厨房去了。再不快些去给戴言做吃的,恐怕老太爷就要回正房了。
等夏湘去厨房忙活完,已经到了酉时。夏湘喊芸香和厨房一个小丫头帮着端盘子,将几盘点心和小吃往正房送。
等到了正房,巴叶已经不在了。
夏湘心里咯噔一声,心道祖父八成是回来了,不然巴叶怎么不见了呢?看来戴言也走了,啧啧,只能怪他没这个口福了。
想着想着,夏湘自己反倒觉着饿了。
看来,这些点心要便宜自己,顺便孝敬祖父了。夏湘喜滋滋朝正房去了,然甫一进门,却是眉心一跳。
祖父跟戴言正坐在榻上,中间防着个小炕桌,桌上摆着两个茶杯,中间放着个棋盘,两人盘腿对坐,一脸肃穆。
夏湘摸不清状况,有些胆战心惊。
难道祖父在我房里撞见戴言了?不对不对,若撞见了,怎么还会心平气和坐着下棋呢?夏湘小心翼翼带着芸香和厨房的丫头将小吃和点心送进门,放到一旁的案子上。
无论如何,讨好祖父总是没错的。
“祖父,您怎么来了兴致,跟戴言下起棋来了?方才我去厨房,专门给您做了几个菜,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夏湘一边说,一边瞧向祖父,同时,用余光扫向戴言。
可是,难得的,老太爷竟头不抬眼不睁,目不转睛盯着棋盘。
戴言倒是朝她微微一笑,那模样儿诡异得很。
夏湘对下棋没什么造诣,五子棋还会一点儿,要说围棋,可以算一窍不通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小心翼翼朝戴言使了个眼色。
知道夏湘担心,好奇。戴言转过头,对夏湘笑道:“大小姐,是我听说老太爷棋艺精湛,前来请教。不想,走错了房间,走到你屋子去了。幸好老太爷回来的及时,又不嫌弃我愚笨,亲自摆了盘棋,来指点我。”
太机智了!夏湘暗暗赞叹。恐怕是巴叶擅离职守,戴言也一时恍惚,被老太爷撞个正着儿。这小子就编出这么一套说辞。
若他编出别的借口,恐怕老太爷不会轻饶了他。可他说找老太爷指点围棋,还把老太爷好一顿恭维,老太爷就有点儿飘飘然了。这老爷子是个臭棋篓子,还偏生就爱下棋,若被人夸赞棋艺精湛,那真比什么好话儿都管用。
所以老太爷急不可待把棋盘搬出来,跟戴言下起棋来了。
“您边吃边下,来,您尝尝。”夏湘把刚做好的点心送到老太爷跟前,一副讨好的模样儿,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