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跪在她身后的两名婢女哭喊道:“公主!”辛巴公主看她们一眼,在她们的泪眸中拔出弯刀,任鲜血自伤口处涌出:“要是能看到他一眼该有多好……”唇角微掀,她嘴角沁出鲜红的血丝,气若游丝道:“好想看他一眼啊……”
“公主……”
揽住她的身体,那两名婢女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家公主,她们从小跟在公主身边服侍,至今已有四十多年,无比清楚公主对国师的感情,然,因为当年那件事,生生地拉开了公主和国师之间的距离,也是自那件事后,国师再不与公主说话,更别说与公主面对面相处。
捡起染血的弯刀,两名婢女中的一人流着泪道:“公主,你等等奴,奴这就去陪你!”弯刀刺入胸口,那名婢女倒在了血泊中。
“子……子归……”
辛巴公主眼前已模糊一片,她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可是她真得好想看一眼他……
突然,一抹白色颀长的身影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想让我带你离开这么?”低哑微冷的嗓音在空气中弥漫开,辛巴公主努力睁开快要阖上的双眸,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白衣,看着白衣人脸上的银色面具,看着白衣人那双悲悯熟悉的双眸,她笑了,声如蚊呐:“你来了……能在死前看你最后一眼,真好……”
白子归子归弯腰抱起她,眼里除过一丝悲悯,再无其他。
“对……对不起……我……我不该挟恩图报,不该那样对你……原谅我,好不……”话尚未说完,她就没了呼吸。
风雨雷电,以及云鸿瑾和绝提剑欲攻向白子归,被云轻舞抬手制止,在白子归现身那一刻,她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便他和她一样,面具遮颜,她也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中辨识出他是哪个。
“白子归,就因为报恩,你便伙同梁相诬陷我大晋铭亲王,致使铭亲王和轩辕一族被斩午门前,记住,这笔账我会亲手和你清算。”
白子归抱着辛巴的尸体正准备离去,闻言,身形猛地一震,紧跟着如来时一样,豁然消失不见。
洪家镇位居西北边塞,是一座战略防御颇为重要的小镇。
天色昏暗,雪花飘飞,上官云烟和月明泽带着人马朝前疾奔:“你说咱们能赶上吗?”三日,为免贻误战机,为免百姓惨遭突厥人屠戮,他们日夜疾奔,终于快要抵至洪家镇了。闻上官云烟之言,月明泽神色严肃:“不要自己吓自己,再者,咱们大晋的将士英勇善战,一点都不比突厥人弱。”嘴上虽是这么说,他心里却不怎么有底。
然,他脸上并未露出特别情绪。
“你快看,前面有火光!”上官云烟知道月明泽在安慰自己,但她不傻,怎能想不到那种最坏的结果?是,洪家镇是位居战略防御重地,可大晋西北防御面具实在太长,加之分兵驻守,如此一来,能分到洪家镇的驻军又有多少?
突厥人凶悍,杀人不眨眼,他们若真有心从洪家镇这边撕开口子,那么后果还真是不可预料。
快些!再快些!她必须得尽快赶到洪家镇。
月明泽此时脸色大变:“是吕姚村,那起火地方是吕姚村!”吕姚村距离洪家镇有十多里地,好好的一个村庄在这傍晚时分,在他们赶往洪家镇途中突然火光冲天,缘由根本用不着多想。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吗?”上官云烟的心顿如烈火焚烧,一双清冷的眸被愤怒填满。
她气急,气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些,以至于她对自己失望透顶。
怎么就晚了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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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现在不是她自我生气,不是她自我失望的时候,她要以更快的速度,奋不顾身地冲到吕姚村,冲到洪家镇,保护那里的百姓。
胯下马儿好似感应到她的心绪变化,速度愈发迅捷,宛若闪电般疾驰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
月明泽嘴角紧抿,半晌都没有回她的话,上官云烟也没再问,但自责和懊悔折磨着她,让她很难静下心绪。其实,就算吕姚村被屠,就算突厥大军已攻向洪家镇,这又与她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可是明明如此浅显的道理,却因她对云轻舞的承诺,倍感自责、懊悔——怨自个速度不够快。
“别出事,别出事……”她暗自祈求诸天神明,希望神明听见,不要让她所猜测的成为现实。
希望很美好,现实却无情地打击了她。
一进吕姚村,飘零的雪花仿若消失了,唯有沉闷的天气,烧焦的肉味,刺鼻的血腥气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人的感知中,令人压抑,令人作呕,几乎无法呼吸。
“畜生!”眸中怒火翻涌,上官云烟看向那一间间被大火吞噬的屋舍,看向被大火烧灼的焦土。
本居住七十多户人家的村落,在此刻已成为一片废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眸光朝洪家镇方向望去,上官云烟眼里的愤怒愈发浓郁,恨不得即刻追上去,将那些该死突厥人统统杀死!
“死了……全都死了……”
苍老而低哑,凄怆而哀戚的声音时断时续飘入上官云烟耳里。
循声望去,只见一老妇浑身是血,自不远处的雪地上艰难爬起。
她脸上鲜血淋漓,双眼被人全剜,仅留下两个狰狞可怖的血窟窿。
“大娘!”
上官云烟提气跃下马背,颤声轻唤那老妇。
“畜生……都是畜生……杀,杀光你们……”老妇显然已神志不清,整个人仿若被巨大的痛苦压着,压得她奋力撕扯着自己的灵魂,以便纾解那彻骨的痛苦。慢慢的,她吃力的伸出手,似是在寻找什么,上官云烟正要上前搀扶,不料,老妇陡然间倒地,嘴里念叨着:“杀光你们!”
老妇的声音极为虚弱,在上官云烟看来,即便是云轻舞来救治,恐也无法再将人医好。
双目被剜,身上多出被利刃刺伤,突厥人那些畜生如此做,只不过是想这位老人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下慢慢死去。
上官云烟单膝跪地,蓦地,老妪抓住她的手:“杀死畜生!全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