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难行,更何况覆一层厚厚的雪,数里后,娇生惯养的秦灵儿呼吸声重了许多,日落林间漆黑一片,歇息时,姜寻提议让毛阳带她回去,秦灵儿执拗要和众人一起去土匪老巢看看,毛阳和楚玉恒决定先去探路,他捡根拳头粗较干的木棍又撕下袖间很长的一块布,楚玉恒问道:“毛兄弟,这是?”
毛阳麻利地将布绑在木棍上回答道:“夜里林中不安全,做个火把照明和预防野兽。”说着,拿下腰间的竹筒,将桐油倒在布上,黑烟升起伴随着亮光,毛阳举着火把,没走两步,回头对姜寻叮嘱道:“我们不走远有危险大声喊。”
姜寻点头,楚玉恒笑着拍毛阳的肩膀道:“姜小弟不用叮嘱,他可有一身好本事。”
毛阳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道:“是我眼拙了。”
火光渐渐远去,秦灵儿倚靠大树休息,时间久了,体力恢复些,周围有似狼嚎叫的声音,秦灵儿吓得紧紧抓住姜寻的衣袖,害怕道:“寻哥哥,会不会有狼来吃我们,小时候母亲就说,不听话就要被狼吃掉。”
黑暗中,看不见姜寻严肃的表情,只听回答道:“狼有夜视,凭嗅觉追踪猎物,听声音应该是狼群,灵儿,我们向前走。”姜寻直接背起秦灵儿,向毛阳他们探路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四面八方传出狼的嚎叫声,姜寻加快脚步,秦灵儿在耳边小声道:“放我下来,我能走。”
姜寻健步如飞地穿过树林回答道:“灵儿,你从小学医,消耗太多体力,山中冷,风更大,对身体的伤害,不会不知道吧!”
秦灵儿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风月楼中寻哥哥受伤,我自责好久,如果,如果被狼群包围,一定要放下我,快逃。”
姜寻听着,心中如一股暖流划过,多年来,除师傅外还无人这样关心自己,玩笑问道:“灵儿被一群狼撕咬后会很丑的,你不怕吗?”
秦灵儿在他背上哭着道:“我先拿医针自尽。”
姜寻直来直去的玩笑让秦灵儿更加害怕,她把脑袋埋在姜寻的肩中,风吹散乌云露出月亮,月光在白雪的反射下更加光亮,姜寻自小在山中生活轻松辨别南北,又跑了起来,直到周围听不见狼的嚎叫声,两人来到一处无雪石壁,放下秦灵儿,擦掉额头的细汗,姜寻谨慎的看着四周道:“只怕楚大哥他们找不到我们了。”
秦灵儿被吓得不轻,坐在石头上,重重地舒气,答道:“寻哥哥,我们可以天亮去寻找他们。”
姜寻坐在秦灵儿对面的石头上,摇头道:“不行,没有干柴无法升起火源,山中气温太低,被冻僵就麻烦了。”
秦灵儿手抱着两腿,头枕在膝盖上,楚楚无助让人心疼,咕咕声从头上传来,秦灵儿抬头看去,被吓得面色惨白大叫一声,快速的坐在姜寻旁边,姜寻向上看去不过是只猫头鹰,拍着秦灵儿的肩膀安慰:“是只鸟不用怕,灵儿你就是太调皮了,不应该跟我们一块受苦的。”
秦灵儿回忆:“舅舅常讲起年轻时与你师傅,父母一起闯荡江湖的趣事,我也想要那样的生活,而不是在如囚笼的宫中看着金墙碧瓦目光呆滞地老去。”
姜寻心绪复杂,道:“我有太多事要去探寻,那把不给你碰的剑又要染不知多少人的血,或许有一天会倒在满是腐肉的血泊中,灵儿,你想要这样担惊受怕,不论生死的日子吗?”
秦灵儿鼓起胸膛,雪白的脸上带着坚定,晶莹的双眸看着姜寻:“我不怕。”
姜寻站起来,目光深邃看着石壁,又望向天空,道:“好,我姜寻不死,谁也伤害不了灵儿妹妹。”
两人启程走在林间,秦灵儿道:“按距离计算,不出两里就是山贼老窝。”突然,姜寻脚步顿停转过身去,神情严肃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秦灵儿握着他的衣袖,不明所以。冷风吹来,树后黑影掠过,踩在雪中传出轻声,姜寻把秦灵儿拨到身后,月光下浅黄色的皮毛,背部有黑色窄纹,肥壮的老虎匐匍出来,目光凶狠,虎牙露在外面喉咙中传出低吼,冷汗刷的一下从姜寻的额头出来,大感不妙,向后挪步,这老虎前爪往地用力一按,扑了过来,姜寻转身抱起秦灵儿借树而踏,凶虎迅猛如风,几次姜寻都能感觉到虎嘴中传来的热气,秦灵儿惊恐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他们逃着遇见棵百年古树,树干苍劲粗壮,枝柯交错,姜寻几步踏上去,两人气喘吁吁坐在树上,老虎则是围在树下凶狠嘶叫,这凶兽后腿站立,前爪抱着古树,秦灵儿秉着呼吸不敢妄动,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下面,凶虎几试无用,树干上数条被虎爪划开的浅黄色痕迹,仰头吼叫,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能传入心中,令人恐惧。
凶虎摇摇脑袋不再停留,转过庞大的身躯,幼儿手腕粗的卷尾在柔软的雪地留下长长的印记,姜寻跳下确定无危险接住秦灵儿,两人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月亮正南,以是午夜,山中不知从哪飘出薄雾,姜寻道:“灵儿,跑这么久体力消耗大半还不知匪窝如何,我要休息半柱香再做前行。”秦灵儿点头,姜寻盘坐树下,秦灵儿眨动美目盯着姜寻,看到被汗水浸湿又冻住的头发,想伸手触摸,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缩了回来。
“呜~”远方传来狼叫,姜寻猛地睁开眼睛,秦灵儿抱着他的胳膊看着前方忧心忡忡道:“寻哥哥。”
姜寻看出秦灵儿的意思,紧皱眉头:“走不了了,想必是被虎叫吸引来食剩,这群畜生聪明,包围我们才发出动静的。”说完,姜寻抱起她踏到树上,自己又跳下来,秦灵儿坐在树干上急声道:“不要下去。”
薄雾中,绿幽幽的眼睛越来越多,姜寻没有回头道:“有些狼爪锐利,可以刺进树干,灵儿,相信我。”一条条狼从雾中走出,凶狠地扑上来,姜寻挥动拳头扭打一起,狼被打倒又站起来无所畏惧的冲上来,他身法虽好奈何狼多,腿部,胸部,衣衫都被撕下,血从伤口渗出狼闻到血腥,红了眼凶性更加,秦灵儿急的直哭,大声呼救,姜寻翻滚至大树侧,用力劈断二指粗的树枝充当武器,木约六尺,攻守有余,姜寻化全身内劲于手又转至木,一击之下直透狼躯,麻利无比,十几只狼倒在姜寻脚下,后方有条半米高的棕色大狼站在高处,对月而啸,狼群停止攻击,都是双爪前伏的进攻姿态,狼王走来与姜寻眈眈相向,气氛凝固片刻,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扑来,姜寻把木棍横在胸前,顷刻便断,反手把断木插向狼王自己也被巨大的身躯撞飞出去,姜寻爬起来见狼王在原地,前爪肌肉处已被贯穿,鲜血直流,狼王长嚎,幽眼露狠,一人一狼同时冲向对方,姜寻用手撑着巨大的狼口,尖牙距脖子不足一寸,这时,细影穿过,略带银光,狼王吃痛分神,姜寻歪过头被尖牙刺入肩头,鲜血染湿半边衣领,聚掌打向狼王下颚,骨碎的声音传出,狼王呜咽着被打翻出去,一时不起,众狼围上来,姜寻捂着肩头靠在树侧,突然,薄雾中有许多火团攒动,狼王晃晃脑袋站起来,一声低叫,众狼渐渐后退。
姜寻力竭坐在树下,秦灵儿不顾危险地从树上跳下,解开束腰巾,缠在姜寻身上,爬到他怀中哭起来:“我没能力帮你。”
姜寻咧嘴似笑,用带血的手指抹去她的眼泪,道:“若不是那根银针,伤的会更重,灵儿别哭了,眼泪冻在脸上会多丑。”
秦灵儿破涕而笑擦着眼泪道:“我不哭,我不哭。”
姜寻倚着树站起来,只见七个人拿着火把走出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黑发中掺有近半的白发,眼角皱纹明显,他们看见遍地的狼尸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寻二人,姜寻在秦灵儿耳边小声道:“如果来人不善,打斗起来,朝东方跑不要回头。”
秦灵儿握紧拳头,没有做声,中年男人带着众人走进来,火把探到二人面前,身边有个二十几岁的胖子道:“老李叔,这少年伤的重,需要带回寨子疗伤。”
老李叔大眼一横,这胖子吓得缩缩脖子,脑袋圆的像十五的月亮,老李叔问道:“你们是何人,怎会到此。”
姜寻答道:“与妹妹来山中捉兔,谁知遇到狼群,被追至此,若不是学过几年功夫只怕葬身狼腹了。”
老李叔想了想对后面两人说道:“胖子,小煌,绑住这少年的手,带他们回寨。”
又对姜寻道:“我没有恶意,你功夫太强,受寨主收留决不能带回祸端。”
姜寻没有反抗,秦灵儿扶着姜寻,路上那胖子自来熟地说道:“今天我们守夜,听到有呼救声就过来了,兄弟,你可真厉害一个人打死这么多的野狼,和我们成老大有一拼。”
姜寻没有接话,伤口阵痛,大约一里,在山的中间处凹地,四面险崖入口仅有两人成年人伸展手臂大小,可谓隐蔽,几人走进去,老李叔与土墙上守班的人打个招呼就轻松进来,里面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房屋,不少借助灯笼微弱的光能看出是新盖没多久的,秦灵儿小声在姜寻耳边道:“这些人不像土匪,倒像是种田的农人。”
姜寻也有同感,没等说话就看到老李叔冰冷的目光,于是闭口不言默默跟着,穿过房区,最里面有个大山洞,火光通明,老李叔恭敬对守卫道:“劳烦告诉成公子,在山中遇到两人,年岁不大,少年受伤严重。”
这门卫不耐烦道:“成公子休息了,自行处置!”
“是。”
老李叔带二人来到自家的房子,里面有个老妇女看到姜寻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道:“怎么了,这是。”
老李叔皱着眉不耐烦道:“快去端盆温水,再把柜子上的金疮药拿来。”
姜寻面色苍白,对秦灵儿使个眼神,秦灵儿会意接过那妇女拿来的金疮药道:“老李叔,我从小在药铺长大,最会处理伤口了,麻烦借老李叔腰间短刀一用。”
老李叔嘴中不知何时叼起烟嘴,卸下短刀递给秦灵儿,道:“倒省一番麻烦。”
秦灵儿割断姜寻手腕的绳子,脱下由血粘在身上的衣服,健硕的身体上划伤无数,肩头鲜血直涌,秦灵儿用刀尖在蜡烛上烤了烤道:“寻哥哥,我要放出伤口中的血块,避免感染。”
姜寻点头,秦灵儿使刀划过,暗色血液流出,老李叔满眼惊奇道:“这丫头好准的把握。”
血放的差不多,盆中温水也变成红色,秦灵儿把金疮药放在鼻前嗅嗅,确认无毒后,道:“会很痛。”姜寻别过头不再直视,再无恶斗狼王的气势,秦灵儿把灰黄色的药粉撒到伤口,姜寻一声不吭,苍白的脸上更白几分,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珠,老李叔从柜中拿件灰色的长袍道:“小小年纪这般忍耐,几年后定是条汉子,这是我儿子的他没机会穿,倒便宜了你。”这时山寨中,急锣敲响,老李叔眼神一怔道:“有情况。”说完,转身提起门口立的长刀,匆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