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黛国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再不是战神漱涟王,而是他宠极的那个传闻中的女人。
传闻她出身山贼,粗鄙不堪,却深暗勾栏子里的狐媚之术引得那漱涟王整日与之厮混于床榻上,全无礼义廉耻。而那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王爷,不仅为她冒犯圣颜,还草芥人命,只要是那女人看不顺眼的,统统为之除去,只为博卿一笑。
更有传言,那日前薨逝的宛妃便是被这妖女暗中施法丢了命,可恨那不孝子至今还沉迷女色中,因此,淳朴百姓们更对那祸国妖女嗤之以鼻,暗地里不知将其骂了多少回。
一时间,流言就像疫病般四处窜起并以人想象不到的速度蔓延至整个黛国。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漱涟王府,倒像是往常一般平静。
不是不知道自己正被全国人戳着脊梁骨,若不是凤无聂以雷霆手段强行镇压着,想必,她现在很可能被砸着臭鸡蛋游街。
阿不拢拢兔毛大氅,将脖子缩在里面,有些怕冷的跺跺脚。
“拿着。”
“浅意,你都不冷么?”
阿不笑嘻嘻接过手炉,暖意透过掌心直窜向心底,很是舒服,再看向依旧一身单薄的劲装女子,一只虎牙耳坠微微颤着,利落的编发束至头顶一处,就如初见时她被震住的那样。
“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弱么?真不知道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浅意眼一瞥,那女子已经像懒猫般缩在门口的躺椅上,虽已到了冬天,此时阳光却正浓,正好照射过来给女子笼上一层淡薄而圣洁的光辉,她的神情,恬静而安详,懒洋洋的半眯着眸享受着此刻的惬意,还时不时的伸手往躺椅旁的小凳上取着零嘴吃。
眸微闪,她这般样子,似乎外边的流言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杀伤力呢。
“浅意,以前过年的时候府里都有发红包的么?”
她嘴微一抽搐,果然是她多想了。
“你很缺钱?”
女子嚼着嘴,口齿不清的答:“哪有嫌钱多的?你嫌,我帮你花?”
浅意突然发现跟她闲扯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不过虽是嫌弃着,还是道:“年底老徐会发,不过按品阶不同发不定量的银子。”
哪知她突然啊了声,睁着眸定定视向她,“那我能拿到多少?”
“你去问王爷不就知道了。”
她眉宇微微敛起,有点嫌她烦了,环胸背靠着门框,闭眼假寐。
阿不瘪瘪嘴,切,转了头继续享受日光浴的同时胸口一重。
赶紧伸手将那想要往大氅里缩的畜生一把揪了出来,拎至眼前坐起身与之对视。
“还没打探到么?”
“吱吱。”
吱吱点头,呲着大白牙尾巴一晃一晃的,样子有些讨好,阿不哼了一声取了零嘴塞它口中,自己却陷入了沉思,她有多久没看到笑笑了?
那家伙好像是自她回来后就不见了,神神秘秘的,连手机都还是托王府的下人送来给她的。派出的人都是无功而返,竟是连吱吱也找不到么?
想着,视线重新移向那穿梭在食盒中的松鼠,危险的眯起了眸质问:
“你是真的用心去找了还是半路窜到哪里玩了?”
“吱吱!”
哪知那松鼠立马炸了毛的拿屁股冲她,显然脾气也甚是不好。
阿不黑了脸,正欲发作,不远处就有人呼着过来说是凤无聂找她有事。
一进书房,发现平安禧欢他们都在,观其神情皆是有些凝重,她不觉也微紧了心。
“怎么了?”
“过来。”
她走近,凤无聂一把搂过她挨自己身边坐着,那动作极是自然,无视众人微微惊讶的眸取过她的手放掌心拢着,这段日子,他皆是这样替她暖着手,几乎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将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脸蛋也因走得急促而有些泛红,隐在雪白兔毛领下,娇艳非凡。
他细细凝着她,外面对她的谩骂流言四起,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比一般人还要坚强呢。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啊不有些不自在,重新扯回话题,“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一心从陇西回了信,说是那里有了疫病。”
一心?去陇西了?
她心头骤紧,神情也凝重起来,古代来一场疫病,足以给整个国家产生巨大影响,国民根本将会受到剧烈打击。
现在本来就时值动荡,若再是来一场疫病……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疫病?”
“说是那里老鼠泛滥,很多人皆是发热呕吐,没几天便会死亡。”
“鼠疫,这是鼠疫……”
他凝向她沉重的脸,转向众人沉声道,“封锁消息,严守城门。”
她沉默着回了房。
次日,“主子,阿不、阿不不见了!”
“糟了,阿不肯定去一心那里了,她不知道那里已经是个疫城了么!”
他看着她的留信,眸眼更深,“备马,尽凡,她要的东西,赶出来给她。”
陇西
人际荒凉,俨然一座死城。
这里被下了死令:只许进,不许出。
而她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到达了疫情最严重的腹地。
一心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冲自己招手灿笑的女子,她怎么来的?疯了么!
“你!”
“嗨~”
“你怎么——”他实在太吃惊,就连平时一贯的冷面也保持不住,被女子饶有兴味的打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沉了脸语气冷硬。
“王妃,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请回。”
“哟哟,人家好心来帮你你摆什么臭脸。”
一心面色一凛,终是不善了口气,“不知死活。”
“放心,死我也会拉你垫背的,不过,”女子环胸眯了眼道,“你这条命姑奶奶罩了。”
他凝着眉冷眼看她走近,越过他身边时幽幽落下一句,“你的落脚处哪里,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说着,她已先他面前走着,一心定定看了她会,眼中终是染上一丝叫做挫败的情绪,她的性子他何尝又不知,抬了脚跟上去。
领她进了一间破旧但尚算整洁的屋子,堆着满满的药草,桌上,还有各种医书。才突地想起来,这个朝代,是第一次经历鼠疫呢。
想着刚刚一路走来看见的荒芜衰败,阿不凝了神色,亦是沉了声:“一心,我们时间不多。这鼠疫传染速度极快,病死率极高,单纯的医人救人阻止不了这场疫病的。”
见她开门见山,说的话更是一针见血,一心紧蹙了眉,她果然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
“依你的意思呢?”
“三步:处理感染源,切断传播途径,最后才是医治患者。”
“感染源?”
阿不点点头,“这些都是带病的病鼠流窜导致的人之间的感染,源头就是它们,我们需要集中村里的人手,将病鼠焚烧殆尽,而且,已经被感染的人也要集中隔离,这是第一步。然后,所有用品都要消毒使用。”
“那怎么样切断传播途径?”
“这种疫病一般有多种感染渠道,但只要我们做到位了避免感染并不是难事。第一种途径,是经鼠蚤传播,也就是我刚刚说的需要灭鼠。第二种就是呼吸道飞沫传播,就是通过呼吸、谈话、咳嗽等形成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传播。”
他本听着,可渐渐眉心蹙起,“若是不能接触,那又如何救治?”
阿不早料到他会如此问,将鼓鼓的包袱往桌上一摊,“穿这种衣服。”说着还给自己戴上了棉口罩。
一心惊奇的看着已经穿戴完毕的一身白衣的人,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他皆是裹得严严实实的。随即又听她道:
“这套是我临时做出来的,我已经将图纸给了尽凡,相信很快就能赶至出来,还有需要用到的一系列消毒用品,预防期间,卫生是关键一步。喏,这个给你。”
说着,抛给他另一套一式样的衣服口罩。
“还有两种感染是皮肤和消化道,剥食患病啮齿动物的皮、肉或直接接触患者的脓血或痰,经皮肤伤口而感染,吃了未彻底煮熟的染菌肉也会感染,所以一心,”她看着他的眸闪着凝肃,“我们必须要村里人的力量团结起来,这场战,是要靠大家一起打的。”
一心心中一动,一瞬不瞬的眼前女子,明明是瘦弱的,可不知怎么,总觉得那瘦削的肩膀能担负起世间的一切磨难,然后,给绝望中的人带来光明。
明明,只是一个女子啊……
他怔怔跟着她出去,村里有人见他们二人怪异的装扮有好奇打量的,也有匆匆而过躲避的。
阿不一一环过,他们眼中死般的无望令人痛然。
“哇哇——”
她寻着声源视去,枯树下,冷风嗖嗖,那母亲一身褴褛,瘦骨嶙峋,却是紧紧抱着怀中婴孩,一边抱哄着,一边落泪。
这被放弃了的死城,他们自生自灭,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生命,在这里好似没了意义。
眼见着那婴孩的哭声越来越弱,那母亲哭的更凶,而她的身边已不知不觉围聚起了人,一双双饥寒交迫的眼,直直定着那个呼吸减弱的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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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会有点忙,闺蜜订婚虫子当伴娘,更新不稳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