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相处,虽说双方都没个好脸色,也算是相安无事,渐渐的,凤珏也发现了这个浑身别扭的女人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比如说,她不仅能吃,而且还很懒,从不自己做饭,每次买来的吃食剩下了残渣都是由他来收拾,她则是缩在摇椅里悠闲的晒着太阳。
比如说,她嘴很毒,不仅毒,还很——脏。这还得从前几日她和邻村一个大婶吵嘴说起,他出去时,便见着她叉着腰泼妇骂街般的架势,出口成脏,从祖宗十八代.开始不带重样的训的那人气到送了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的姿态,惊的忘了反应,怔怔看她回了身懒洋洋伸伸腰,甚是享受的来了句“身心舒畅”。那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她特有的一种发泄方式。也是自那以后,他在她面前也收敛了多。
越与她相处,便越觉得女人心海底针。他也是最近才发觉自己身体的异常,整日疲软无力,却不同于武功尽失的虚弱,此后暗中观察了数日才发现是那个狡黠女子动的小手脚。不动声色的暗中防备,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愈发嚣张的得意嘴脸,他只觉得好笑。
自小生活在阴谋诡谲中早就养成警惕多疑的性格,从不曾想,自己竟也能有这般放松自在的时候。更不曾想,那人改朝换代后迎来的第一个新年,竟是她和他一起过的。
眼中一瞬的迷离转至腿上的绷带时微微一动,一股不可名状的暖流淌过心尖,凌厉的面目不自觉柔和下来。
脚上的伤已慢慢恢复,她也一直呆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回到那人身边的打算,对此,他不是不疑惑。
那人初登帝位连下的三道圣旨他也有所耳闻,初初听到时饶是他也不得不震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竟能做到如此。
思及此,忽的就很想弄明白那个已然是世间最尊荣的女子的想法,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却仍问不出只字片语。他没有立场,而她也不见得会答。
他们的关系,注定是敌对的。
想起一开始就不愉快的初遇,想起时至今日她面对自己的都是冷嘲热讽,凤珏自嘲一笑,连他都不知自己这一叹到底是叹什么。
隔壁房间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凤珏眉宇微敛,这几日她行踪便有些神秘起来,有时一进屋便把自己关上半天,自从他腿伤开始恢复,上药的事宜便由他自行处理了。连着几日,他们就像是住在一个院里的陌生人,各管各,偶然碰上面,她的脸色就更不善。
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那个叫柳梦留的男人。
记得大年初一清晨他暗中跟着她发现她在柳府废宅前默默烧纸钱时,他忽的就明白或许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恨自己。
没人知道柳府那场大火的起因,甚至不知纵火者,可所有人都记得那降罪整个丞相府的一道圣旨。
她一定是认定他做的。
他怒,却无从反驳,她那时投射过来的毫不掩饰的恨意目光他忘不了。
没有辩解,抿着唇转身离去,心里却升起从未有过的荒芜与苍凉。
自那后,他们陷入冷战。
冷战?他凉薄的唇一扯,嘴角划过一丝深刻的嘲弄,他们又何时有好过?
院外由远及近的嘈杂声让他收了思绪,打量着外头正往这里接近的官差,眸陡然一厉,所有猜想快速绕过脑海最终稳下,关上门,面上已是镇定从容。
“二狗子,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叛贼,你他妈的若是让老子这趟没收获仔细你的皮。”
“哎哟哎,霸爷我哪敢啊,前阵子我们村王大婶跟这个院里的女人吵了一架我回去一寻思这才觉着不对啊,这院荒废了有些日头了,平白住进两个活人怎么的也不寻常啊,叛贼失踪也有些日子了,指不定就在这里窝藏着,这才壮着狗胆向您报案啊。”
那叫二狗子的腆着脸笑的谄媚,躬身哈腰一路领着官差头头儿往院里走。
“女人?老子找的叛贼可是个男人,你他妈的别又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糊弄老子,谁不知道你和姓王老女人养的小蹄子有一腿,该不会是差老子替他们出气吧?”
那留着两撇胡子的霸爷一嚷,随行的人便哄笑。
“冤枉唉,霸爷,那女人可还养着一个小白脸呢,比那些清倌还要俊些,二十几的年纪,瘸了腿,我估计着是藏在这里养伤呢。”
霸爷心里盘着九九,照他这么一说与那被缉捕的三皇子倒有些相似,当即便收起了笑率着一众人逼近院子。若真是抓到了叛贼那赏金可就够他几辈子的了,手一挥,手底下一帮人当即都小心起来。
屋内凤珏将外头的话听得分明,这几日伤口恢复的不错,听那动静应该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只是若对峙起来他武功也必是暴露无疑,也势必会惊动皇宫里那位,他不认为那个人会大度到容忍她出手帮他的事,她是他钦点的皇后,而他却是谋朝篡位的叛乱之人。
从来都是对立的立场。
微一踌躇间,旁边的门却始料未及的打开,然后便听见那帮人吼着“拦住她”的嚷嚷。
“霸爷,就是这个女人,果然是听到风声要潜逃呢。”二狗子眼尖的指着阿不背着的包袱,眼里闪着兴奋。
此举无疑就坐定了他们的猜想,里面藏着的果然是叛党么?
雷霸看着那神色慌张的女人,见她急忙忙扭头视向隔壁闭门的屋,忽然反应过来,“把那门撞开,别让人跑了!”
“别,会死人的!”
阿不大吼一声,里面外面的人皆是一怔。
“官爷,千万别碰里面的人,妈呀太可怕了会传染的真的会死人的!”
阿不吼的情真意切,仿佛里面真有什么洪水猛兽,唬的众人疑窦丛生,却也生生止住了欲推门的手。
“怎么回事?你要是在这里妖言惑众小心老子将你和叛党一并拿下。”
“叛党?什么叛党?”
女子眼里闪着疑惑一头雾水,见他眼直直瞅着那屋,一拍大腿,“哎呀,官爷你误会了,里面那人是弄玉阁出来的,红妈妈说他身体微恙又不小心摔断了腿,这才安置了这一块地找了我伺候他的。我要是早知道她说的身体微恙是这么要命的玩意儿打死我都不敢赚这个钱,妈的,那明明是得了不干净的病,真是流年不利,唉,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