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文轩上前弯身一鞠,脸上的郑重从那两女子退出后便愈凝肃了几分,“臣不敢欺瞒圣上,对悠然姑娘,微臣的确有几分疑虑。”
似是没察觉满室一瞬的凝滞,他神情坦荡,照实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敢问皇上,纵观天下,可曾听过悠然姑娘说的那位始皇帝?可曾听过那本唤天方夜谭的书?”
他自问没有通晓天下事之能,但从小也是浸淫在各种典籍中,只是若真是一位三皇五帝之祖,如何能不被史书记载?如何能连一丁点印象都无?
而座上人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微臣能肯定,那位秦始皇不曾出现在辰、羌、青玄甚至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中。而悠然姑娘却深知其中典故,此乃疑点一。”
他这一话落,底下的其他臣子心中皆是一惊,想这素有“辰国第一才子”之称的翰林学士都这样说,他说没有这号人那就真是没这号人了,不由得心中对那女子又是各种猜测。
上面的人依旧没有说话,文轩顿了顿,继续道。
“退一步讲,若她说的属实,千年前的确存在过这种药物,而今再现,那是否说明除了真凶,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晓此药用途与下落的人?”
果然,座上素来寡淡的男子眉间一蹙,视线落在底下的人身上,轻描淡写,却隐隐有一股严厉。
文轩心中微惊,却不得不定了心神铮铮道:
“听闻悠然姑娘是青玄人,何故流落至我辰国?何故于圣上祭天大典上出现?”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了。
“皇上,文大人讲的正是末将所担忧的,”常胜操着改不了的大嗓门,他本就是直性子,一番话说得更是直白,“近日京内多有异国之士混入,行踪诡秘,那姑娘又是青玄人,偏偏这些怪事都是她来了我辰国之后才有的,莫不是她是青玄派来的细作罢?”
底下的大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他们虽都有这样的猜测但毕竟是放在心里的,能这么毫无顾忌的摆上明面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大老粗了。
门外,悠然淡笑着拍了拍兮幽,“我们走吧。”
兮幽看了看身后那紧闭的御书房,然后快步跟上那女子,将她平淡的面容打量了数次,才犹豫道:“你没事吧?”
“没事。”话落,她像是想到什么,将怀里的纸给了兮幽,“待会你将这个转交给阿水吧,我不确定那些人的失常是真的由药物引起还是家族上有遗传史,上面有一些基本的排查方法和应对方法,应该会有些帮助的。”
兮幽沉默接过那纸,自然知道里面写的什么,想着她刚刚急着要了笔墨写下东西后又火急火燎折回来,却不想是听到了那番话。
“你真的不气么?”
“他们,也没说错。”女子淡淡一笑,转头望向天际,眼中一瞬而过的迷惘,“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呢……”
看着她的背影,兮幽没有说话,空缈天际下的那抹身影,竟让她有一种沧桑萧寂之感。微烈的日光灼着她眼,好像下一瞬她眨眼的间刻,面前的人就会如风而散般。
她微紧了紧手中的纸,眼前的人,好似一下也看不清了。
噩耗总是接二连三的降临,当他们还在按着悠然的方法进行全面排查时,失常的人却如疫病般疯狂扩散开了,那种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封锁消息。
一时间,辰国被上天诅咒国祚将覆的流言被传的沸沸扬扬,全国上下陷入恐慌。而与此同时,妖女祸国的言论不知从哪日起也流窜开来,其矛头直指辰宫中的那位女子,几乎是一下子,悠然被推上风口浪尖。
民愤,臣恨,辰国与青玄的对立,已经到了最尖锐严峻的时刻。
民间,是百姓联名上书诛妖女平天愤的施压;朝堂,是一众大臣空前一致的诛讨上谏。
而所有这一切,都被辰帝一人给挡了下来。
辰国现今形势严峻,无论是国与国之间还是朝堂内部,这几乎成了全天下的共识。
羌国
“公主,看来青玄和辰国现是水火不容了,公主大愿将成,奴婢在此先给公主道喜了。”
软卧上的欧阳汐芮显然心情也是极好,微勾了唇角,“你这喜倒是说早了,深雪这个女人,本宫也是不敢小看。”
说着,眸中划过一记深思,这计划,未免太顺遂了些,不过,她的确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那心腹小心看了眼半眯着眸的女子,见她神情间轻松惬意,便了大胆了几分。
“公主心有千壑,什么人能逃得了您布下的局?现今辰国内忧外患,若与青玄一战,公主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到那时饶是太子,也不是您的对手。”
“他算什么东西?”
女子神情骤冷,睁眼看了一眼那噤声跪地的人,冷哼一声,“那女人如何了?”
心腹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听闻太子妃近日身体微恙,一直在塌休养。”
“休养?”女子冷笑一声,“凤无聂送来的人岂会如此不济,若不是她,我那草包太子哥哥岂会对我也有了防心,看紧些,一有异动立即回报。”
“是。”
青玄
承天殿
“圣上,如今民间传言纷纷,辰国如此针对我青玄只怕是一早就存了异心,况二国之间通商由来已久,如今他们扣了所有我青玄商旅,简直是不把我们青玄放在眼里,臣斗胆提议,出战辰国。”
“林大人此言差矣,我青玄如今也是初定,战乱后百姓休养生息,如何再经得起一场战争?”
“陈大人体恤民间疾苦是好事,可皇上登位后青玄哪里不是欣欣向荣之盛景?百姓盛赞我皇,如今风调雨顺,哪里是先帝在时的动乱?何况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这口气,你能忍,下官可忍不得。”
那老臣一甩袖,显然不同意他的看法。
“林大人勇猛众同僚皆知,只是国战岂是儿戏?出战如同出气,如此竖子行为,倒真是叫下官长了见识。”
那看着文弱的陈大人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两句话便呛的那武将林大人暴跳如雷,瞪着铜铃大的眼指着他。
“你这个老匹夫,每次我请战你哪次不是对皇上说‘三思’就是‘从长计议’的,怕死就直说,若真打起仗了,还指望你们这些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抡刀上马吗?”
“你!”
“你什么你,老夫有说错?桑校尉,你说。”
被点名的禧欢本看着戏,难得见着那块陈老腐儒吃这样的憋,心下乐着,面上只得两旁宽慰,“陈老林老,您二位是朝中的老臣了,一心为青玄自是不必说的,只是这毕竟是朝堂之上,一切,还是得凭皇上做主不是?”
说完,果然感觉上头投来的一道视线,禧欢瘪瘪嘴,回头他就告诉主子,待墨这厮代班代的一点都不称职。
朝中人这才想起从早朝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的皇上,可一见上头的红衣男子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慵懒样,一些老臣顿时就有些痛心疾首了。
“请皇上定夺。”
随着一人掀袍跪下,一众大臣纷纷响应,“请皇上定夺。”
一身简单红衣,发束也是随意扎作一束,人懒懒的歪在龙椅内,支着额,神情淡淡的扫着底下一众人,似笑非笑。
尽管如此,却仍旧不能稍减他一身气势。
半阖的眸透着无限慵懒,最终定在了一人身上,嘴角的笑未变。
禧欢蓦地一寒,抬头撞进他深弥的眸,暗叫了声不好。
“辰、青二国素不交恶,此事还有待深查,鉴于事态严重,朕决定亲至辰国,顺便,接皇后回国。”
“皇上,万万——皇后?!”
那些本还叫唤着三思的大臣顿时傻眼了,跪在地上互瞪眼,皇后有消息了?
无视底下一众老臣,凤无聂起身步下台阶,“至于朕离京后的朝事,桑副尉就多担待些,平安,即刻清点,叫上一心随朕出发。”
“遵旨!”平安忍着笑,一溜烟跑下去张罗了。
禧欢哭丧着脸,心里早将待墨问候了千八百遍,“皇上,臣也想去辰国接皇后。”
只是某人只甩了他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后便潇洒离去,留下禧欢任他被众大臣的狂轰滥炸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