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聂的效率很快,而一心他们早知会离开似的,早已准备就绪,她一出门,只有绿檀和几个昔日婢子在那红着眼眶看着她。
双方皆知,此后一别,怕是再见无期了。
“真的要走了么?”
“恩。”她停至她面前,刚抹了她泪,哪知她哭的越凶,也顾不得一旁凤无聂泠人的眼神,“姑娘,绿檀舍不得您。”
阿不只是笑,浅浅淡淡的柔,“我依旧还在,只是不在这里而已,日后若出了宫,可以来找我。折磨了你这些日子,也该放你自由了,柳——辰帝那边,就劳烦你帮我打声招呼,我们夫妻,便不去了。”
然后转头对男子道:“我们走吧。”
那声夫妻着实听的他心头舒畅,盯着女子的面庞微微一笑,“好。”
车帘放下,也一同隔绝了外面不舍留恋的人,阿不静静靠在男子怀中,不再说话。
所有种种,就这样了罢……
坐了马车一路出了宫门,竟是意外的畅通无阻。
马车一路安静前行,直到后方传来一声呼喊,叫的,是她曾经的名字。
“要见么?”
“恩。”
她轻应,似乎仍是疲惫,等了一会,慢慢睁开眼,车帘打开,果见马上的兮幽紧迫着她的眸。
眼不动声色的将那个绝色男子以一副保护占有姿态搂着女子的举动印在眼底,“你真的要走了?”
“恩。”
“表哥知道么?”
“我让绿檀转达了。”
兮幽眼中复杂,“悠然,你——”
“郡主,我叫阿不。”
她平静迎上她的眸,淡淡的,却不容反驳,兮幽就这样定定视了会,随后一笑,微涩,“差点忘了,你不是悠然了。”
看着眼前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的女子,阿不心下感触颇多,这段日子,谁又不曾变了?
“我会照顾好他的。”
“恩,我知道。”
兮幽很想问她她们会成为敌人么?隐隐觉得,三国鼎立之势,已经打破了,她无法想象,青、辰对峙之时会是怎样的情况。
然,她问不出口,或许是想保留最后一点侥幸吧,“保重。”
女子不言,却是轻轻笑了。
马车终于越行越远,直至缩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
城楼上,一双温盈素淡的眸静静视着他们离去,明明是盛夏的天,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看着那高楼上独倚的萧索背影,金玉眼下眸中神色,低低报了声,“皇上,她来了。”
阿不并没有离开辰国,只是寻了一僻静处暂时落脚,她是要离开,不过是要在制得解药之后。
而凤无聂的一句“寻龙草未必无迹可寻”瞬间点燃了她的希望,也在这时,她终于见到了那被他禁锢多日的肥鼠吱吱。
红璃雪鼠是不世出的灵物,五觉灵敏异常,寻龙草自带的一股特殊味道只怕也只有吱吱这种上古灵物才能识得,用吱吱来寻,自是再妥当不过了。
顾不得吱吱上蹿下跳的对凤无聂的不满控诉,阿不用十只叫花鸡便将重任托付给了它。
饶是如此,阿不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驱不散心头那如影随形的惴惴,那种不安一直延续到翌日正午。
噩耗,终于来了。
明明是盛夏,天却阴沉压抑的厉害。京城的街,已不似往常的挤满了人。
他们的表情大都相同,仇恨的,深恶痛绝的……
人群中,她被凤无聂护着,眼睛却和一众百姓一样死死盯着即将会来人的方向。焦心,担忧。
拥挤人群忽的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妖女来了!”
人潮忽的动荡起来,随着那铁链拖地的声音缓缓接近,怒骂声几乎轰炸起来——
“妖女,你害我家破人亡,你该天打雷劈,千刀万剐!”
“妖女,你去死!”
“妖女!”
“深雪……”阿不抖着声音,忽然挣脱着就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紧紧箍在怀中,“别轻举妄动,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她忽然一震,咬唇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
她看着她被押解着缓缓走向刑台,赤足过处,拖着沉重铁链,蜿蜒出一路血莲。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从容华贵,坦然接受着四处各色目光。
辰国皇帝令下:此女处以腰斩。
“深雪……”她忽的激动起来,却被凤无聂箍在怀里。
“我求求你,救她,救她!”
他只是沉声,面无表情的盯着台上的一切。
台上女子一双潋滟眸子本是视着四方民众,却是有感应般,目光突然停至她身上。
四目相接,阿不只觉眼睛深痒,喉头剧痛,那一声“深雪”却再也唤不出。
而她却是轻轻笑了,风采依旧,风情依然,凝视着台下女子,只是深深的,深深的。
然后,她看见她对她轻轻动了下嘴唇。
“时辰到,行刑!”
后颈骤然的疼痛让那一声“深雪”哽在喉间。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女子嘴角含笑,染尽山河。身后,隐约有一株斗雪红,迎风摇曳。
熏兰幽室
床上的女子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男子轻抚着女子侧脸,眸光深邃又隐隐透出丝温柔。“醒了?”
“……深雪、呢?”
“死了。”
她被下的手拽的发白,深深凝着床边若无其事般的男子,刑场上的记忆一遍遍冲击着脑海,只觉心被撕扯般,喉中腥甜翻滚,终是控制不住“哇”的一声,血染素锦。
他不知何时已搂着她,向她唇边擦去的手却被她绝决推开。
凤无聂盯着她嘴边的鲜血,眸眼深暗的叫人窥不出他的半分心思。
“我知道你恼我。”他的声音仍旧淡淡,却弥漫着一股清浅的心疼。
见她不答,终是轻叹了声,“她若希望你救她,又怎的跟你说对不起?”
她触电般一滞,所有记忆停在她隔空跟她说对不起的三个字上。
“为什么?为什么?”她反复喃着,惊觉唇边被人轻抹,人已再次落入他怀,却是挣脱不得。
“她早已生无可恋,活着,于她只是折磨。”
怀中的人似乎一怔,然后一下失了所有气力般瘫在凤无聂怀中,闭眼的一刹,泪珠滚滚落下。
“她是去追随恨醉了。”
她知道,她有多爱那个叫恨醉的男人,可她不知道,她竟是爱到了如此程度。
那个如斗雪红般的女子,真的,去了……
“我们该祝福她,不是么?”
眼泪被轻柔抹去,一记轻吻落在她额头,她轻轻笑了,有些释然,有些哀伤。
忽的她挣扎而起,紧盯着男子的泪眼迷蒙,带着急切,“凤无聂——”
“嘘——”男子的吻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汹涌而热烈,凝着所有深情将女子的不安打消。
良久,他放开她,墨黑炯利的眸,紧盯着她的脸、眼,他眼里布满深情,却又另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指馥轻摩着女子脸庞,他笑,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不会死的。”
她颔首拥紧了他,所有的惴惴隐在他看不见的眸底。
看着她终于沉沉睡去,起身安静出去。
“主子——”
“生不同衾,死,便同穴罢。”
“……是。”
---
建议看这章时,听华胥引电视剧十三月的插曲,深雪那段,我觉得,你可能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