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微降,灯火初上,慕雪镇,伊人楼,迷人眼的红灯绿酒。
偌大青楼一隅,有一片清幽地,这里,不同于那方的喧嚣,宛若隔绝了般。
正是掌灯时分,透过窗纸,屋内人顾影的样子便析在其上。
铜镜中,依稀可见女子将自己仔细端详的神态。
白地杂宝花纹交领窄袖上襦收系腰侧两节,青绿色小折枝暗花卉纹罗裙束于腰际,将脚下的素色蜀锦鞋盖的严实,裙襕上挂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豆绿宫绦,白绿之间,只觉一阵清新爽净之气。
镜中的女子笑了笑,起身展臂翩飞旋转了几圈,裙面展开,裙襕上百花绽放。
虽然这一身良家妇女的女装出现在伊人楼内有些突兀,不过要是那天下第一美人真的送来一些“清凉装”她恐怕还真没那个身段穿出来。不得不说,她还是挺有品位的么。
“原来你穿起这些正常的衣服还是挺正常的么。”门口,平安抵着下巴半眯着眼打量着一身襦裙的女子,言语中多有惊喜之意。
“衣服不错,哎,阿不你那头发咋回事?”禧欢紧接着走进,嚷嚷着,然后恍然般一拍脑袋,“哦,我忘了你不会梳髻。”
一身端正衣裳,唯独头却未做打理,阿不斜了二人一眼,已经不指望他们会打声招呼出现。
重新坐于梳妆镜前,取了绿橝自顾梳着,将头发分了两侧编了两股小麻花贴于胸前。
“小清新路线你们没见过吧?”
阿不回头冲他们得意的扬扬眉,走上前停在二人中间,嘴一咧,双臂一捞,平安禧欢的脖子便被箍紧了贴近她。
“哟,你淑女点,好歹对得起点你这身衣服。”
阿不嘿嘿两声笑,满不在意,“同志们,夜晚求活动,有推荐不?”
三人六眼凑在一起溜溜转了一圈,“巧了,今晚你有眼福。”
“有默契,我欣赏你。”阿不眯了眼赞赏道。
走廊上,三人一团,勾肩搭背。
“阿不,我说能把你手放下么,这么走我累得慌。”
“我同意,我还在长身体,会被压矮的。”
“抗议无效~”
……
“阿不……”平安闭眼眉眼抽搐,“能不能注意下你现在是良家妇女。”现在可是在大堂内了!
“关键是你搂着平安一个还好,”禧欢捂脸,像是有多羞愧似的,“哎,清白全毁了。”
二人往中间人脸上一瞥,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她根本没听见……
一路走来,碰上他们的人无不是投以暧昧揶揄的有色眼神,一个穿着正经的姑娘左右搭着男子,到底是在伊人楼能有此魅力了。看着三人怡然离去背影,众人如是想。
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镇上的第一青楼,刚进得正堂内时阿不便被眼前的满眼的火红震了一下。满脑的印象就是剩下:红,火红地毯铺就奢靡,朱漆四弯脚桌映光,成串灯笼缀点迷离;大,酒桌鳞次,随挑一处,便是舞女展肢媚舞。
丈余的正门迁客骚人不绝,堂内正中圆台为始,向东、北、西三方分设长梯直达二楼。二楼栏杆处,有人或凭或倚,姿态万千,却是随意。
正对圆台的一道长廊,唯此被隔成了间间小阁,皆被五色珠帘轻隔着,观赏歌舞之余保障隐私。伊人楼,果然是人龙混杂之地么。
阿不的眸缓缓环过小阁,却在一处怔然停下。
“快点上去吧,老大寻了好位子,好戏就要上演了!”
被撺掇着,三人寻了旁边的长梯过去。
掀了竹帘进去,阿不首先是被那松鼠的圆润身躯吸引的,那畜生正在桌面上对风一横做哈巴狗腿样。
风一横手里端着一盘瓜子,取了一粒于指尖,拇指一弹,那瓜子便成抛物线弹出,“吱吱——”某鼠扭动着球一般的身躯纵身一跃,准确入口。
一人一鼠,抛物投食,乐此不疲。
“吱吱!”一记畜生不甘的长鸣,众人只见那圆球已呈抛物线隐没在一楼觥筹间。平安禧欢早已向后撤退了一步安全距离。
夺过风一横手中的果盘,二郎腿一搭,自个儿嗑起了瓜子。那畜生迟早会叛变啊……
“你几岁了?”
“恩?”阿不侧头,正见风一横这妖孽斜斜支着脸打量着自己,他眸中的幽弥让她不爽,却还是老老实实答了句“二十”。
“二、十啊……”他喃喃,语气有些飘忽,“还真看不出来。”
“那是,姐姐我一向很显嫩。”阿不挑眉,她才不会承认她在装嫩。
“哎,今晚什么节目,貌似来了很多人。”想着刚刚上来路过看见的阁间满座的情形,阁间外都是站守着人,看样子皆是不凡之辈。
“慕名而来。”他沏茶,视着杯内不断涌升的茶水,热气氤氲了眸。
“慕名而来?”阿不将茶杯一放,示意也给她来一杯。
捧着茶杯吹气,思索中的女子忽然轻呼出声,“原来是来看那毒舌妇啊。”
闻言,风一横挑高一只眉看向她,带着些许的意味不明。那躲在角落的难兄难弟难得统一的来了个抽搐的表情。
阿不立即恍然,赶紧将话匣一截,忙自斥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口快就把真话讲出来了,呵呵~”立马好话转上,“不过美女都是有傲娇的资本的么,理解理解。”
她讪笑几声,脑子里又飘过另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一个面瘫,一个毒舌,这里的美女都很有个性……
“对了,浅意妹子他们没联系到我们么?”说起来,那日兵分两路后就再没联系了吧?他们也不急?她看着他,眼里有着不解。
他品茗的动作依旧从容,眼视着楼下,嘴角微勾,答了句莫明棋妙的话,“快了。”
瞧着他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阿不微蹙了眉,这个家伙着实让她看不懂啊,明明是逃犯吧,还光明正大在青楼里观赏歌舞的,害的她自己都有种其实是来旅游的错觉。
逃犯,哎,他们现在可是被通缉的逃犯啊……
阿不叹口气,顿觉没了兴趣。那晚,风吹起了帷幔,虽只是下巴加半边的唇,她看见了,所以才会震惊狐疑。轿中坐的,应该是凤无聂无疑吧,可是若是凤无聂,那……
她抬头视向风一横,眉头微微敛拧,他应该是没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