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因为要见某人,今天不穿那一身老姑婆衣服了?”汪霞看到斜靠在车门上等她的程欢雪,夸张地瞪圆了双眼。她一直讥讽程欢雪的套装, 虽然得体, 虽然仍然展现了程欢雪美好的曲线, 但, 太庄重太沉闷了, 生生将一灵动清纯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训导主任。
今天的程欢雪白衬衫牛仔裤加白色牛津小皮鞋,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绝美的娇颜上不着脂粉, 素面朝天却更显纯净。这样极其简约的装扮才是属于她的。她就应该是这样,如那雪纺白衬衣般, 纯净、轻盈、舒适、自然, 多一份修饰都让人觉得是累赘。
程欢雪右手捏着宽边墨镜, 行似不羁地左掌心里有节奏地敲打着,斜斜嘴角:“大主编落笔生花, 怎么这舌尖却刀子似的?”说完,丢给汪霞一个饱满的白眼,也不招呼汪霞,自顾自转身走向驾驶室。
汪霞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给人极其温婉柔和的感觉。但你若觉得她是个温柔容易接近的人, 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只不过是用她极其柔和的表象, 掩盖了她所有锋利的棱角。当然, 这只有熟识的人才会知道, 比如说程欢雪。
“唉,你这一身打扮, 又要为难你的凌天兄了!”汪霞拉门上车,锋锐的眼光不经意地轻扫过程欢雪包裹严实的颈部后,若有所思地抬眸看天:“只有蓝天白云能与你身上的色彩相呼应。这次,傅大师是不是得将你送到天上去拍摄啊?”
程欢雪这雪纺衬衫轻盈飘逸,但领部的设计太让她匪夷所思了:衬衫是高领套头的。程欢雪一怕热体质的人,在素有火炉之称的C市六月,她居然借衬衣高领将颈部捂了个严实。
打死她汪霞都不相信,里面没有奸/情!
“那我不就成仙了?”程欢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路况时。
这三年,她很少亲自驾车了,近处都是孟婷开车,稍远路程的,就安排公司的专职驾驶员。今天若不是接傅凌天,她不会自己开车。
“已经享受过腾云驾雾的美妙感觉了吧?”汪霞一脸媚笑:“告诉姐,成仙的感觉是怎样的?”
吱.......汪霞的话让程欢雪手上一抖,随即轮胎与路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胡说些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开车了?”程欢雪提高声音强壮声势,一张俏脸红云漫飞。深深吸了口气,才点点油门,让车平稳行驶。
“此地无银三百两!”汪霞不屑地瘪瘪嘴:“都某集团公司的老总这么多年,还这么清纯!没有成仙的经历,大热天的,穿高领衬衣干什么?”
“姐喜欢,姐任性,不行?”程欢雪翘着嘴反驳。
“行,怎么不行?有钱就是任性呗!我只是可怜凌天兄,越洋飞行才着陆,见到你漂亮有个性的衣领,会他再次体味从天上到地上的感觉!”汪霞冷飕飕地再次打量了程欢雪的衣领,怎么也赶不走脑袋里浮现出傅大师悲怆倒地的情景。
只有这个傻妞,相信傅大师对她只是同学校友之谊。若只有友谊,当时已经小有名望的傅大摄影师,会多在C大呆上两年?C大摄影学专业是新开的专业,师资名气等并不占优势。可他却在本科毕业时,放弃了M国某大学主动发来的邀请函,甘愿留校当辅导员。直到这个傻妞毕业,才飞往M国。
哪知那一飞,某傻妞就不慎将自己卖了。
“王主编,职业病又犯了?”程欢雪扫了一眼反光镜,立即将聚焦前方。三年前那场酒驾,留给她的阴影太大了。
“得,你就自欺欺人吧!”汪霞不满地往椅背上靠了靠:“对你,我犯得着编故事吗?”
“我和傅师兄,只是谈得来而已。”程欢雪诚实地回答。确实,在她心里,她钦佩他的才情、他的思想、他的境界,觉得与他相处与他交谈能在舒适自然中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升华,她因此而喜欢和他在一起。至于其它的,她真没感觉,也没多想。
“是相谈甚欢吧?”汪霞凉凉地讽刺:“你就继续掩耳盗铃吧你!不知以前是谁见了她的傅师兄回来,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那是思想境界进一步开阔后的自然表现!”程欢雪有些不解:“眼睛亮就必须与感情有关?”
程欢雪还真是不解,怎么今天的汪霞对她的衣领耿耿于怀,还一副为傅凌天打抱不平的架势?拜宋承怀所赐,她的脖子的确无法见人,否则她也不会换掉都穿习惯了的套装。套装的西装领无法遮住那些会让人产生联想的印记。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汪霞很是气恼的样子:“你和宋承怀到底到哪步了?”
“什么到哪步了?”程欢雪更是不解:“我和他能走到哪一步?”
“别模糊话题!”汪霞用鼻音哼了一声:“你的身手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也了解。若你不愿意,谁能接近得了你?”
程欢雪再次脸红,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早上,若不是她一时意乱情迷,宋承怀确实不能那样接近她。只是,只是那一刻,她的确是顺从的,甚至存了些期待......
“你不会告诉我,短短几天,你就对宋承怀动心了吧?”汪霞急切地追问。若程欢雪对宋承怀动心了,自己该怎样对即将见面的傅凌天说?就昨天,她还在电话里对傅凌天拍着胸脯保证:程欢雪对宋承怀对宋家只有歉疚,没有感情,他们也只是形式上的夫妻,协议期一到,就会离婚。
为了不惊扰这只小兔子,不给她干扰她的生活,傅凌天很多事情都是通过汪霞侧面了解。汪霞感动于他的痴情和良苦用心,一直都充当着传声筒的角色。
“说什么呢?”程欢雪轻轻蹙了蹙眉,莫名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底气不足。
“不过,他是你老公,很早以前又追过你。”汪霞矛盾地叹息:“他还那么优秀,颜值又高到爆表,你会动心也难免。”
“......”程欢雪蠕动了下嘴唇,车开出了好一段,才淡淡地反问:“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汪霞沉着脸睨了程欢雪一眼“不是最好!”
“你说,三年不见,傅师兄变样没?”程欢雪跟着车流缓缓转了个弯,无话找话问。
“最多不过是变进一堆颜色里,让人难以找到,还能怎样变?”汪霞没有好气地回答。人家那么在意她,自己旁敲侧击提点那么多年,这个白痴仍然将别人的感情归为校友之谊!
“也是!”程欢雪打着哈哈,完全没有商场上霸道总裁凌厉的样子。
傅凌天除了摄影,在时尚和艺术肖像绘画领域,也有很高的造诣和知名度。而他的摄影作品,特别擅长色彩的运用,以将一切美好的实物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而著名。特别是人与自然的融入方面,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所以汪霞说他会融进一堆颜色里让人难以找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终于赶到了机场。
“程欢雪,你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只老鼠,胆小如鼠!”汪霞下车前,不忘损自己的好友一句:“不,应该是蜗牛。你不是开车来的,是把车背在背上爬着来的!”
“兔子”是汪霞和傅凌天对程欢雪的专有称呼,起源于傅凌天一时起意,以白色围墙绿色草地为背景,将白裙黑发的她与一只小白兔融入其中的照片。汪霞说,照片中的她,比兔子还像兔子。于是,她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兔子。
“没办法啊!”程欢雪不在意地笑笑:“有句话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我看你是乖乖送给别人咬的吧?”汪霞的眼风往程欢雪的衣领部位扫了扫:“真不知你长没长记性!”
“咦,我突然想起,你和那林逸辰请我吃饭的那天,你脖子上的丝巾很漂亮的。当时只顾说话,都忘了要来试戴一下了!”程欢雪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死丫头!”汪霞狠狠戳点程欢雪光洁的额头。
程欢雪夸张地后仰着。
“死丫头!”汪霞再次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挽上了程欢雪的胳膊:“还不快点,也不怕你的凌天兄等得着急!”
“大主编,淑女......淑女!”程欢雪被汪霞拖着一路小跑,边跑边小心地提醒她戴上墨镜,保持淑女形象,免得被人认出来难得脱身。
不过,也难得有人会将此刻疯疯癫癫小女人样的她俩与某知名时尚杂志大主编和一集团公司的老总联系起来吧?
“你老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接机大厅的角落里,某带墨镜的男子在另一同样带着墨镜的男子耳边嘀咕。
“我怎么觉得,你老婆更为急切!”宋承怀淡淡地回了一句,眸光透过茶色的镜片锁在那白衣蓝裤的清丽身影上。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幅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的清纯打扮,纯净得如晴朗的蓝天下平静的湖面。而也就那么一眼,他就再也忘不掉。
“切,我老婆昨晚都交代了,说她只是传声筒。”林逸辰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她都坦白了,说她是站在傅大师那边的。”
宋承怀不语。
因墨镜的遮挡,林逸辰看不到他神情的变化。好像,胜券在握,完全不为所动。
“你老婆还是以前的样子,清爽纯洁的‘小雪儿’!”林逸辰随着宋承怀的视线看过去,感叹了一句。
“你那朋友,还没到?”宋承怀收回目光,抬手看了看腕表。
“放心,早已候着了。人一到就围上去!”林逸辰眼里,溢出看好戏的精光:“我说宋大设计师,宋同学,你是不是学错了专业?也许你学导演更有大作为!”
“我只是对擅自入戏的人感兴趣!”宋承怀懒懒地丢了一句,抬步缓缓往突然间人头攒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