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 真如宋承怀说的简单平常。两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卧一张床上、甚至同盖一床薄被,除了偶尔握握手,还有所谓的早晚安吻, 其他的, 什么都没有, 真的完全清淡如水。
宋承怀除了在人前称呼她宋太太, 只有他们两人时喊她老婆外, 不再说那些暧昧的有颜色的话,规矩得绝对称得上是彬彬有礼的绅士。若不是他不经意间投过了的眸光过于炽热,程欢雪一定会认为, 几天前担心她、缠着她的那个人,根本与这个姓宋名承怀的人无关。
程欢雪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想, 若那天在休息室, 两人都沉迷在那个吻中时, 她的的肚子没有因饥饿而发出尴尬的“咕咕”声,那个吻没被打断,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如此平淡而安静?
可那时,她真饿了。长时间打着点滴的手,也开始发痛。
现在, 他们真与平常夫妻一样:早上, 一起早餐、送她到公司后, 宋承怀才驱车去他的工作室;中午若有时间, 他会过来和她一起午餐, 有时候在公司的食堂,有时候到附近的餐馆;下午他会来接她下班, 若来得早了,她还有事情未处理完,他就静静在一旁翻看报刊杂志。而后,两人回宋家老宅吃饭。饭后回公寓看看电视,或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务,偶尔,宋承怀也会给她的工作提些建议。最后,相拥而眠。当然,都是宋承怀从后面抱着她。仅此而已。
也许,平常夫妻的日常相处,大抵就是这样的平和淡然吧。
这天,宋承怀仍旧来公司接程欢雪下了班回宋家老宅。意外地,晚餐居然是王琼亲手准备的,笑意盈然的样子,还给每个人都盛了碗汤。
“欢雪,来,尝尝阿姨煲的汤。”王琼居然对着程欢雪笑了:“你们年轻人啊,不能只知道工作,身体也得好好顾着。”
程欢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没有接碗。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完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不可能!一直对她横眉冷对恨不得将她扫地出门的王琼,居然会对她笑、给她端汤,还提醒她注意身体!太、太不敢相信,太、太受宠若惊了。
这几天许傲芙不来,怎么感觉最轻松的人居然是王琼?她不是巴不得许傲芙成为宋家的长孙媳,而且敢暗中违抗老爷子的意思,一直在做不屈不挠的努力吗?
“谢谢阿姨!”宋承怀帮程欢雪接过碗,桌下的腿轻轻撞了她一下。
“哦!”程欢雪略显尴尬地浅浅一笑,回眸狠狠瞪了宋承怀一眼。前几天,她爱丢白眼;这几天,她常走神。都是旁边这个人惹的!
“我?”宋承怀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夸张地圆瞪着双眼,带着些许委屈,不解其意地问:“我又怎么了?”
宋老爷子哈哈一笑:“你,当然就是你!小雪叫你好好吃饭!”
宋诗嘉的眼神冷冷地飘过来,难得地没有向往常一样用鼻子哼哼表示不屑。
程欢雪也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博得宋诗嘉的任何好感。
“爷爷,刚才和您说的,您有没有放心里啊?”宋诗嘉收回视线,糯糯地晃着老爷子的胳膊撒娇。
“丫头,就是赞助那个摄影展的事啊?”宋老爷子对孙女和蔼极了:“人家一世界级的大师,需要找人赞助吗?怕是上门求着等着赞助的人排队都排不过来吧?”
“爷爷,您就说帮不帮得了!”宋诗嘉不悦地嘟起双唇。
宋老爷子悠悠然地喝了一口汤,才慢吞吞地回答自己的孙女:“这事得问你嫂子!”
“爷爷!”宋诗嘉不满地将鼻子眼睛皱成一堆。
老爷子慈爱地拍了拍孙女的发顶:“公司的事都由你嫂子决定,爷爷说过不插手的。”
宋诗嘉无奈,回头睨了程欢雪一眼,转向宋劲松:“二哥!你说,帮不帮?”
“他请你来游说?”宋劲松淡淡地问,眼眸都没抬一下。机场那一幕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但简单看那些照片一眼,他就明白了兄长的意图。
“二哥!你不会在公司里也被压着,说不了话吧?”宋诗嘉斜着眼问。
“诗嘉!”老爷子冷冷喝了一声:“我看你以后不要和许家那丫头往来了!”
“爷爷,怎么了?”宋诗嘉不服气地嘟哝:“要是二哥说话算得了数,怎么不敢答应?我是她妹妹!而且,这又关傲芙姐什么事啊?”
“诗嘉,看来是爷爷将你宠坏了!”宋老爷子长叹,声音变得严厉:“我再说一遍,公司由你嫂子全权负责是我做的决定!那个许傲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爷爷躺在床上有性命之忧而拖着时间不叫救护车,难道你也想和她一样?”
“爷爷,傲芙姐......”
“她在等你大哥对不对?”宋老爷子不等宋诗嘉反驳就打断了她的话:“自己爷爷的生命重要还是刻意等人帮助重要?不要告诉我她一本科毕业生,连打急救电话都不会!要是能及时送医院,你许爷爷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无法预知死活?”
“爷爷,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宋诗嘉垂着头小声地嘀咕。
“吃饭吃饭!”王琼见宋诗嘉被训斥得低头垂泪,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吃饭呢,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干什么?”
“丫头!”宋老爷子叹了口气:“你给爷爷说,你是不是瞧上那什么姓傅的摄影师了?”
“哪有......”宋诗嘉抽泣着否认,声气带着明显的羞涩。
“也罢!”老爷子抬眸看向远处,眼光缥缈没有焦距:“改天,请他到家里坐坐。爷爷帮你看看。”
“......嗯......”宋诗嘉含泪点头。
“爷爷,人家哪是请就能请来的?”宋承怀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叩击着:“还记得‘泰杰购物’吗?它姓傅!咱们以什么理由请傅家小公子?更何况,人家是享誉世界的大师!”
“大哥,你不也是享誉世界的大师吗?你不能约约他?”宋诗嘉小声地恳求。
那天,她和一在某杂志社实习的小姐妹去旁观傅凌天的现场访谈,就那么一眼,她就陷进去了。但是,对方连多看她一眼都没看,更不说能争取到见面的机会了。
听说他在筹划影展,她才想到以赞助商的名义找和他接触的机会。她哪里会知道名气大的人,不是找赞助而是赞助求他,更没想到他会有那么雄厚的家世背景。他清俊的面相根本看不出有富家子弟的俗气啊!
“我的成就,全靠你嫂子的成全,还有爷爷的支持!”宋承怀不紧不慢地喝着汤,一只手伸到桌下,抓住程欢雪的手,用劲握了握后,没有放开。
程欢雪不着痕迹地挣扎着,没有挣开。便伸腿在他脚上跺了一下。
宋承怀吃痛,手上加劲,让程欢雪也痛。
“哥!”宋诗嘉见大哥久久没有后半句,不由着急地喊了出来:“你们不是校友吗?”
“不同的院系,是校友也不见得熟悉。”宋承怀暗中和程欢雪较着劲,声调语气平和自然得让人听不出异样。
“你,你和嫂子不是和他一起吃过饭吗?”宋诗嘉终于不情不愿地说出了“嫂子”二字。
“那是你嫂子给他接风,我不过是陪客。”宋承怀若无其事地放开了程欢雪,继续喝汤。
“嫂......嫂子!”宋诗嘉几次咬唇欲言又止后,终于对程欢雪喊出了第一声“嫂子”。
“......”程欢雪一愣,不知是该应声还是不该应声。这一应声,会是几层意思?承认自己是宋承怀的妻子宋诗嘉的嫂子,还有,应承下小姑子的请求?
程欢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着了宋某人的道!刚才他的动作,目的是扰乱她的心神!
“小雪,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请到家里坐坐。”上座的老爷子发话了:“要不这样,弄个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什么Party,将你们兄妹几人的朋友都邀约来,咱们宋家,也好好热闹热闹!”
“也是!”王琼盈盈地附和:“家里的亲戚也请些。欢雪来宋家都快三年了,好多亲戚朋友都还没见过面。这次咱们办浓重些!”
程欢雪再次诧异。这王琼真是变了个人似的让人不敢相信!她居然转性了!居然和风细雨地对她讲话、为她考虑了?不过,她情愿相信王琼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宋诗嘉。因为她常说,宋诗嘉长大了,该留意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了。
程欢雪哪知道,王琼这次,是真的想在宋家亲朋面前明确程欢雪的身份。许傲芙很长一段时间没过来,那人也没联系她,她真轻松了不少。她早已喜欢在宋家的日子,不想有任何变故了。
而且,她盘算过:宋家兄弟是没有兴趣经营管理万达的,宋诗嘉一个娇小姐不说,也看不出有商业头脑。有程欢雪在,就可以保证万达不倒。万达不倒,宋家的荣华富贵也就是她的奢华高贵才会得到保障。她打听到许傲芙代表许氏洽谈合作后,竟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许傲芙能成功,宋承怀能摆脱许傲芙的纠缠!那样,长久埋藏的□□,可能就会失去作用不会威胁到她了。
“哥!”宋诗嘉拖长身体喊。
“嗯!”宋承怀蹙着眉考虑着,有点头的趋势。
“爷爷......”程欢雪心里一急,不由出声向老爷子求救。一个月的限期眼看就要到了,真没必要见什么亲戚朋友徒增闲言碎语了。
“爷爷!”宋承怀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呼喊老爷子:“爷爷,这事要办就再考虑周全些,找个更恰当的理由。而且,请谁不请谁很费神,没有两个月时间估计准备难以周全详尽。您看,要不订在9月初,那时天气也稍稍凉爽些。”
“嗯!”老爷子半眯起双眸,遮挡了眸底锐利的精光:“承怀说的有理。你们将邀请名单拟出来,交给老高统一安排。老一辈的亲戚,风桦夫妇亲自上门拜请!”
听老爷子这么一说,程欢雪长长地呼了口气。之后,又恼怒旁边的人:刚才,他分明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故意惹她着急!
还有,她也恼恨自己:怎么他出现后,她怎会有那么多的情绪波动?以前,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她就算做不到完全镇定自若,至少表面上能保持波澜不惊。
但刚才,她居然焦急地向宋老爷子求救,而且,她明知老爷子能帮她的可能微乎其微。这个家里,最期望她留下的,就是老爷子和宋承怀。
若是在以前、是在工作中,爷爷一定会严厉地指责她犯了商家谈判大忌!